原来用尽一生一世,也往往无法把一个人看透啊……师映川在此刻虽不能说看透了某些人,但至少他已经看透了一些事,尽管他不喜欢这样的答案,但那偏偏是清晰地存在着的!师映川心中念头纷至沓来,却是多而不乱,他看上去半点无事,注目宝相龙树片刻,面上渐渐柔和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抬手在男子脸上轻抚,道:“你是在生我的气?”青年声音低婉柔回,似情侣之间赔小心时的温顺,但那舒朗的眉宇却分明没有半点小意温存的意思,反而更趋于调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停顿,从宝相龙树的脸向下滑移,轻轻抚过脖子,故意在喉结处停留了片刻,接下来却是顺势滑进了衣襟里,这一整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柔和而暧昧,而宝相龙树渐渐明亮的双眼也说明了这番举动所带来的效果非常好,他的脸色微红,这当然不会是什么羞涩,而是男性动情的前兆——在面对师映川的时候,他的定力从来都不够好!
师映川却好象完全没看到似的,只顾着把自己的手越发往宝相龙树衣襟里钻,他找到了那结实胸膛上的焦点,指尖按住那里,轻轻揉搓,几乎是立刻的,原本柔软的所在顿时坚硬如同石子,而师映川这个熟惯风月的老手却好象青涩少年一般惊讶地挑了挑眉,疑惑地‘嗯?’了一声,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满面无辜,他的姿态干净而纯真,他的容颜精致得无与伦比,这不该仅仅说是俊,也不该仅仅说是英朗,这完全是一种美,一种足以让人飞蛾扑火的美,他是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的男子,那微微翘起来的无辜眉梢,那种感觉,灿烂得叫人睁不开眼,宝相龙树只觉得全身仿佛被雷电击中,他轻轻一颤,心中只觉无限柔情蜜意,他突然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像是认识了这个人很早很早,仿佛上辈子就认识的,那是柔情似水,却又缠绵得让他心痛,他凝神看着男子,黑色的眼里透出难以言语的深情,而对方也在看着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眸底莹光流转,好似一朵无尽黑夜之中静静绽放的花,那是悄无声息又孤芳自赏的美,他听见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笑道:“你啊,怎么又吃醋了……”
这声音柔软又低沉,带着师映川特有的语气音调,有一种特别的磁性诱惑,也有着三分歉意,三分纵容,三分埋怨以及一分爱意,宝相龙树顿时心头酥麻麻的,恨不得伸手狠狠去挠,那简直就是别样的勾引,无法形容的勾魂蚀骨,字里行间的春意让人绝不会误会他的意思,霎时间,宝相龙树却是直接起了反应!然而就在这时,青年的手却从他的衣内收了回去,但紧接着又很快向下,准确地握住了男性最私密的部位,宝相龙树的喉结禁不住用力一颤,眼睁睁地看着青年扬眉一笑,灵活的手指隔着衣料缓慢地作祟,宝相龙树倒抽一口气,心中一蓬野火几乎就要压不住,他突然一把抓住了青年的手腕,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勾魂夺魄的面孔,呼吸微促,声音也有几分难以察觉的沙哑,低喃道:“……川儿,你这是在邀请我么?”
回答他的,是那修长手指的放肆揉动,而师映川的另一只手已摸上了宝相龙树的腰,轻松扯下了腰带,不过是片刻的工夫,宝相龙树的外裤和里面的贴身亵裤便悄然滑落,师映川嘴角微扬,右手探进对方的袍内,很快,他的手又撤了出来,只不过那雪白的手指和掌心上,分明有点点温润的水光,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师映川的脸上扬起似笑非笑的表情,紧接着,他却是将几根被沾湿的手指轻轻在自己唇上一抹,更要命的是,那猩红的舌头也随之探了出来,将指头上那些晶莹的微稠水渍缓慢舔净,那殷红的眼眸也在同一时间眯起,水波流转……
宝相龙树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所有的理智仿佛被一把火瞬间烧得干干净净,腹下硬涨得几乎快要爆发,他再也忍耐不住,狠狠地一把攫住青年的手腕,将对方整个人从椅子上拉起来,偏在这时,师映川却将手指上残余的液体在他唇角一抹,低笑道:“……忍不住了?”而就在青年的低笑声中,宝相龙树用力一扯,拽下了对方的腰带,他狠狠咬住青年的唇,两人跌跌撞撞地来到床前,一路抛下一件件的衣衫,宝相龙树将对方用力推倒在床上,自己随之压了上去,很快,两具成熟的男体紧紧纠缠在一处,就此拉开了一篇狂乱放纵之夜的序章。
夜渐渐深了,一切也都平息下来,宝相龙树健美的身体表面汗水淋漓,肌肤闪烁着阳刚色泽,脸上的汗水蜿蜒汇聚在下巴上,脸色晕红,神态之间流露出一丝慵懒,给他不算出众的面孔平添了几分男性魅力,他跨在师映川身上,两人依旧紧密连在一起,师映川一手抚摸着他光滑紧实的大腿,另一只雪白的手掌则在他宽厚结实的胸脯上有些漫不经心地抚弄着,而此刻宝相龙树低头看着身下的绝色男子,对方散乱的黑发将肤色衬映得越发如雪如玉,那是一种或许只有妖物才会具备的美,令人警惕甚至隐隐地恐惧,但又难以抗拒,宝相龙树看得有些入迷,为什么认识多年了,每每看到这人的时候,还是会怦然心动?有那么一瞬间,宝相龙树觉得自己也许注定会死在这个妖物手里,而同时他的身体也出现了最诚实的反应,酸涨发麻的秘处微微抽搐着攫紧了青年还置身于自己体内的部位,师映川顿时倒吸一口气,一巴掌打在男人结实泛红的臀上,哑声道:“……宝相你太贪心了,都已经两次了,还喂不饱你?”
这一巴掌并不轻,打得臀部略有些火辣辣的感觉,但其间又有一丝丝微带凌虐的快意,宝相龙树厚实的背部紧绷着,身上的汗水令肌肤都泛着诱人的光泽,他微蹙着漆黑的剑眉,烙满艳丽吻痕的胸膛随着呼吸均匀起伏,双眸深沉得近乎不见底,低头舔了舔青年红润的唇瓣,额际覆着一层剔透的薄汗,低哑笑道:“怎么,难道川儿不行了么,我记得我的川儿可没这么不中用……”刻意放轻的低语听起来格外诱惑,同时宝相龙树那汗湿的长发也有几缕拂在了师映川的鼻尖上,有点痒,师映川平静的眼神微微向灼烈转化,一只手忽然用力抓住男人结实的腰杆,看着对方的面容,眯起眼睛低声威胁道:“你这个贪心不足的家伙,知不知道挑衅是要付出代价的?”宝相龙树英挺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迷离,他眯缝着双眼,一丝毫不遮掩的放肆笑意在他上扬的眉梢漾开,师映川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心中所想,而这亲狎又甜蜜的表情霎间就点燃了师映川的全部理智,令再一次的放纵就此触发——毕竟不管怎么说,夜,还长。
……燎原的情火已经渐渐熄去,男子试图推开自己身上兀自痴缠着的帝王,但对方却紧紧抱住男子的腰肢,不肯稍离,眼中所流露出的温柔之色,几乎能将人溺毙在内:“莲生,让我再抱你一会儿,求你了……”男子看着开始耍赖的爱侣,轻而易举地就识破了对方的小心思,忍不住蹙眉道:“……都已经三次了,你还不足?阿谕,你莫要太过分,我明日还要早起练功。”
宁天谕仿佛一个旁观者,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浑身冰冷,男子的表情,就是这样的表情,只要他每次这样看着自己,自己就什么都愿意!宁天谕不能动,不能出声,如同沉沦在一个深深的噩梦里,只能看着这一切,这时男子似乎是被爱侣恳求渴切的神色弄得心软了,放弃似地闭了闭眼,叹息声中,汗湿的身体主动贴住帝王,淡淡道:“……最后一次,没有下次了。”帝王惊喜地连连亲吻着男子,小心地再次占据那温暖的所在,无尽的快意中,他吻着爱人的眉心和双唇,喘息道:“莲生,这辈子有你,我应该很知足了,但我很贪心,我想要更多……”男子蹙眉忍住身下的涨痛,回应着对方的吻:“……你想要什么?”帝王的动作越发狂肆,奋力鞭挞着身下结实的躯体:“若有来世,莲生,可不可以你……先爱上我?就像我一样,毫无理由地爱上你……”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瞳色深沉,微微闭上了眼:“……好,我会还给你。”
两具成熟的男体在阔大的龙床上抵死缠绵,宁天谕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些画面,明明如此甜蜜,如此美好,然而对于他来说却是最大的讽刺,现在想来,其实并不是没有端倪的,男人偶尔不经意间眼中的短暂失神,浓情蜜意之际曾经下意识地避开自己满是爱意的凝视,那是因为心虚吗?或者是可笑的愧疚?这是不是说明那个人还算是有最后一点廉耻和人性,然而那又如何?该做的事仍然毫不犹豫,半点也不曾手软!一时间宁天谕的心脏像是被刀子狠狠切割,割开无数血淋淋的深痕,痛苦不堪——莲生啊,叫我如何能饶过你,叫我如何能够放过你!
“……唔!”师映川猛地弹坐起来,心脏怦怦狂跳,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却只看到静静亮着的烛火,整个殿内安静得像一潭死水,这时一个微哑的声音却忽然响起:“川儿,怎么了……”却是原本睡在他身旁的人被惊醒,宝相龙树打个哈欠,胳膊一伸就把师映川给搂进了怀里:“是做噩梦了罢?”师映川勉强笑了笑:“是啊,一个噩梦……”宝相龙树的手饱含挑逗意味地揉上了他的小腹,在他耳边低语:“用不用我安慰你一下?”师映川捉住男人不安分的手:“你是存心想把我榨干是罢。”现实与虚幻交织,令人有些恍惚,师映川哪里还有兴致做什么,他抱住宝相龙树那温热而强壮的身体,闭上了双眼,喃喃道:“让我睡一会儿,我真的累极了……”
翌日一早,当宝相龙树醒来之际,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他掀开罗帐,视野内空无一人,师映川不知去了哪里,不过床头却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崭新衣物,从内衣到外袍,包括袜子,地上还有一双新靴,不远处还有盥洗用具,宝相龙树见状,便拿起衣裳穿了,他是练武之人,昨夜的放纵并没有令他的身体产生什么问题,而那私密之处由于被师映川涂了上好的药膏,现在倒也不觉得很难受,何况宝相龙树生性勇悍,小小痛楚在他看来并不碍事,当下穿好衣物,又梳洗了一番,正打算出门之际,有人却已掀帘进来,笑道:“醒了?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师映川一身蓝衣,腰间系了条缂丝麒麟纹镶金玉腰带,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大食盒,面带微笑地走过来,把食盒放在桌上:“饿了罢,我也还没吃饭,一起吃罢。”说着,从食盒里取出各种精美吃食,一一摆在桌上,又盛了两碗粥,这才坐下来抄起筷子,宝相龙树也坐了下来,见师映川气色很好,便道:“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师映川夹了菜放进他碗里:“我刚才去看了涯儿,一会儿带你去瞧。”宝相龙树笑道:“宝花还在客栈,叫她过来罢,她还不曾见过她侄儿。”师映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当下就唤了人进来,吩咐此人去带宝相宝花进宫。
两人用过饭不久,宝相宝花便到了,同时也带来了宝相脱不花与季青仙给孩子的礼物,一上午师映川都陪着宝相兄妹二人,宝相宝花十分喜爱师倾涯,她年纪已经不小,是成熟的女子,身体本能中的母性令她对于师倾涯这个小侄子格外爱护,一旁师映川默然看着宝相宝花满面笑容地逗弄着师倾涯,事实上,世间那些处于她这个年纪的女子,绝大多数都是已经做了母亲的,而她的青春,她最美好的年华,却悄无声息地耗费在一个不会回应的男人身上……
午间三人一起吃了顿饭,宝相宝花并不准备在摇光城逗留,便告辞离开,前往断法宗,师映川也不留她,任她去了,自己陪着宝相龙树在室内说话,宝相龙树昨夜颇为放纵,师映川担心他不适,便让他睡午觉,休息一下,宝相龙树躺在床上,拉住师映川的手,舌头轻舔对方嫩白如玉的指尖,师映川被他弄得有些痒,不禁缩手笑道:“闹什么?又打坏主意了是罢。”宝相龙树黑眸微眯看着他,低笑道:“是啊,确实在打坏主意,想吃了你。”师映川扶额:“你这个怎么喂也喂不饱的无底洞……快给我老老实实地睡觉,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勾当,我可不会由着你的性子乱来。”一边说,一边拉过被子,给宝相龙树盖好,宝相龙树笑吟吟地望着他,忽然握住了青年的手,认真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那时你长得真是不美,可我不知道怎么了,就好象着魔似的,一眼就喜欢上了你,毫无理由……川儿,你说这是为什么?”师映川眉目柔和起来,他轻吻男子的薄唇:“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和你之间,有缘分。”
宝相龙树睡着了,师映川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起身走了出去,外面正在下着稀疏的小雪,师映川来到御书房,晏勾辰正在聚精会神地批阅奏折,见他来了,便笑道:“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少狱主那边……”师映川顺手拿起案上一块点心塞进晏勾辰嘴里,道:“怎么闻到一股子酸味儿……这是在吃醋?”晏勾辰微微一笑:“我又何来吃醋一说,只怕吃醋的另有其人。”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师映川抄起一本奏折翻看着,问道:“我听说今日早朝的时候,有人提了立太子的事?”晏勾辰一面翻看着面前的奏折,一面随口道:“是啊,都是些老臣……”一时谈了会儿朝政,后来晏勾辰丢开朱笔,活动了几下手腕,说道:“知道你今儿只怕是要招待客人,所以我原本就打算今天午间召小九进宫,陪我到御花园的亭子里吃火锅赏雪,只可惜不凑巧,小九一早就打发人来我这里告假,今日早朝就不曾来,说是染了风寒。”晏勾辰不经意地说着,师映川听了,却是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夜晏狄童被生生教训了一番,只怕是受创不轻,另一方面应该也是心理上的问题,觉得难以面对晏勾辰,想必那一夜被他师映川强行玷辱的事实对于晏狄童此人来说,是等若凌迟般的酷刑罢?想到这里,师映川也不说破,只在心中冷笑,若是晏狄童有本事搭上晏勾辰,兄弟两人彼此有意,在正常的情况下做出那等事来,他倒还不会怎样,但晏狄童却偏偏用了卑劣的手段,他又怎会轻松放过对方?
断法宗,白虹山。
外面细雪纷纷,寒风吹得紧,卷得檐下垂着的水晶风铃叮叮作响,游廊曲桥错落,廊下原本养着的鹦鹉因为天冷,早已移到室内了,两缸供人玩赏的红色锦鱼也换到了温暖的所在,冬日里的冷清愈发明显,唯有一些不畏寒的植物还在点缀着苍冷的环境,使之添了几分生机。
一天一地的风雪中,有人打着伞由远及近,那样清雅的描花绸伞,上面淡淡的几笔花树笼罩在轻烟薄雾里,握着伞柄的手洁白如雪,那人来到廊下,收了伞,露出一张犹带青涩的脸,水墨画勾勒出来的灵秀绝美五官已有了少年人的样子,一双眼睛带着淡淡清冽的美,身上那件普通的花青色锦袍虽然并不能衬托出身段,但已可见修长的轮廓,一时少年甩了甩伞上的雪,递给旁边迎上来的侍女,一面随口问道:“他在里面?”等到从对方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少年便将两手抄在袖内,朝里面去了。
室内很暖,门口的小婢挑起帘子,轻声道:“……公子正在午睡。”季平琰‘嗯’了一声,脚步不由得就放轻了些,他跨过门槛,径直进了里屋,榻上有人闭目沉睡,乳白撒天青底子的罗帐并没有放下,床头一尊小小的博山炉正向外吐着淡淡白烟,如同一抹轻纱似的迷朦。
☆、二百七十七、于无声处听惊雷
博山炉内燃着香料,轻烟袅袅,季平琰一闻那味道,就知是安神香,此时榻上那人睡得正熟,外衣脱了搭在不远处的衣架上,身上只披着素罗袍子,发髻上简单插了一根白玉簪,不知道是不是有那么一层薄薄烟雾隔着的缘故,眉眼仿佛被渲染开来,看不分明,唯那额间一点朱记殷红似血,令人过目难忘,季平琰静静瞧了片刻,并不发出什么声音去打扰对方,他搬过一张椅子放到床前,从不远处的书架上取了一本泛黄的古籍拿在手里,坐下来慢慢翻看。-》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季平琰却是除了翻书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动作,一派沉稳安然,完全看不到他这个年纪的人所应有的浮躁跳脱,如同一颗熠熠明珠,光华暗转,沉凝似水,他穿着并不打眼的花青色锦袍,腰间用青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肤色也犹如这美玉一般,他容貌很像他的父亲师映川,但却并没有半点师映川那样的风流妖异气质,反而像是一个接受最正统古老教育的世家子,沉静,雍容,他看了一会儿书,然后微微抬眼看向榻上熟睡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肤色衬托的缘故,他一双漂亮的眼睛也越发显得幽黑,榻上的人年纪明显比他大了不少,虽还不是青年,却也几乎要褪尽了少年人的青涩,季平琰看了对方片刻,漂亮的黑色眼睛里浮现出一抹温平如水的光泽,既而低垂了眼睫,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手里的书上。
渐渐的,博山炉中的安神香已经烧尽,季平琰手中的书也已经看完了一小半,这时榻上的人忽然微微一动,一根戴着扳戒的拇指本能地抽搐了两下,代表着主人已经醒了,少年细密的睫毛略颤,旋即睁开眼来,他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床前静坐翻书的季平琰,眼中顿时波光流动:“……你怎么来了?”就这一句话,打破了原本的寂静,刹那间室内的氛围已是截然不同。
少年的声音清朗悦耳,语气随意,说话间谈不上什么冷淡,但也不是特别亲热厚密,或许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不但他雪白的脸颊上有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就连额间那颗红色印记也格外明艳几分,红得几欲滴血,这少年正是早已来到白虹山居住的梵劫心,季平琰的未婚夫。
“我今天早上发现园中几株绿梅开了,就打算叫人烫几壶酒,和你一起赏花,只不过之前要去师祖那里练功读书,中午还陪了师祖一起吃饭,所以在下午才刚过来。”季平琰有条不紊地说着,一面将手中那泛黄的古籍合上,起身放回书架:“未曾想原来你已经睡下了,我见你睡得正香,便没有叫你。”梵劫心坐起身来,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素色镶金罗袍,他脸上红晕已消,雪白盈润的面孔一片平静,道:“……饭后我觉得有些头疼,便睡了一会儿。”季平琰闻言,伸手在他额上一探,试试温度,口中说道:“是发烧了么?”梵劫心没有避开或者挡住他的手,任凭少年温热细腻的掌心贴了上来,只道:“没有,这一觉睡醒,头已不疼了。”
掌心处传来的温度证明了对方的话确实不假,季平琰松开手,在床边坐下:“那就好。”他顿一顿,眼望梵劫心:“既然你已经醒了,不如一起去赏梅?那几株绿梅开得不错,再让人烫两壶青梅酒。”梵劫心看他一眼,却是嘴角微翘,笑了一笑:“你年纪尚小,莲座不许你喝酒,莫非你忘了?”季平琰淡淡微笑,是最合宜的大家公子气度:“师祖是不许我贪杯滥饮,而不是不许我碰酒,滴酒不沾,偶尔喝上几杯还是不碍的。”梵劫心挑眉一哂:“你倒总有话可说。”
两人说话间,梵劫心已下床趿了鞋子,他从衣架上拿了外衣,利索地穿在身上,挽好腰带,黑色的掐彩笼袖长袍用金线绣出大片华丽的花纹,越发显得少年肤光如雪,身材修长,季平琰在一旁静静看着,他虽然自己相貌生得极好,接触过的美貌男女也很多,父亲师映川更是天下第一美人,但此时此刻,季平琰仍然还是觉得梵劫心很是耐看,容光照人,他非常清楚这个比自己年长的少年在日后会是自己合法的伴侣,他和他会成亲,一起生儿育女……季平琰是个早熟的孩子,身处的环境使得他比同龄人成熟得多,所以他很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而这个认知同时也令他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熨帖,犹如冬天喝下一杯浓浓的热茶,很是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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