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你这人平常心理挺健康,抗压能力也不差,遇上这种事顶多受点刺激,过段时间自己就好了。实在不行找个心理治疗师发泄发泄,哥们我也可以客串一把。”安藤不紧不慢地顿了顿,“真正有问题的是其他两个人。”
顾泽一怔:“其他两个人,是指舒容予和季秋池吗?”
“嗯。季秋池这是躺着中枪,说白了就是被虐打加强奸了。按理说这种时候怪罪强奸犯就好了,但你又不是自愿的,甚至客观来说还救了她的性命。她没道理恨你,可她自己更无辜,怨恨这东西也不能全靠理智控制。这么纠结的情况,心思纤细点的人恐怕绕进去就出不来了。你还是暂时别出现在她面前,让她自己慢慢调整吧。
“至于舒容予,”安藤为难似的挠了挠脑袋,“唉,从哪说起呢……由我来说这话可能不太好,但你对你那位前辈大人,似乎了解得不够多。”
顾泽心里“咯噔”一声,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季秋池以前讲过的话――“你把舒容予想象得太美好了,总有一天会失望的。”他不怕失望,他只是怕极了初遇舒容予时的那种感受,仿佛跋涉过千山万水,仍迈不过最后那一步之遥。
“我在听。”
“有一种毛病――其实也算不上毛病,只能算是一种现象。”安藤说,“强迫性重复,听说过吗?”
☆、同床(已修)
“强……什么?”顾泽只觉得眼皮直跳。
“强迫性重复。很常见的情况,虽然不常被注意到。举个例子,童年时经历或目睹过父亲家暴的女孩,长大后即使嫁给了一个温柔的丈夫,最终也会潜移默化地将他变成一个家暴份子。早年大悲或大喜的遭遇,会深深烙印在人们的潜意识里,让他们究其一生不断回到相似的境地里,就像飞蛾扑火,只为了重温当时那种极端的心理状态。幼年时与父母建立的关系模式被复制到交际圈里,又复制给下一代,相似的剧情在同一舞台上兜兜转转地重演着――想想看《百年孤独》吧。‘家族的第一个人被捆在树上,最后一个人正被蚂蚁吃掉’。”安藤唱歌似的吟诵道。
“你认为舒容予也是其中之一?”
“不相信就当趣谈听好了,我也没打算在这背教科书。”安藤耸耸肩,“其实你也知道的吧,任何性格的形成都是环境与人互动的结果。被支配的习惯被支配,被折磨的习惯被折磨,在冲突里长大的孩子,没有冲突也要制造冲突。舒容予明明有能力对付他哥,为什么这么多年从不见他付诸行动?”
“他行动过一次。”顾泽辩驳道,“我说过的,在我之前有过一个人――”
“舒容予是自愿为了那人反抗他哥的吗?”
顾泽愣了愣:“这倒没听他说过。”
安藤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这次呢,如果不是你把舒容予拖走,他会主动跟你走吗?”
顾泽默然。
“你们认识这么久,他是不是连一个‘不’字都没对你讲过?两个独立的人在认知和喜好上绝不可能一模一样,分歧总是客观存在的。你们姐弟关系再亲密,也做不到不吵架吧?你就不觉得舒容予那样有些奇怪?”
顾泽的眉头越皱越紧。安藤的话诚然不中听,偏偏每一句都无从反驳。
“想象一下舒容予跟你一起生活后,也像之前那样事事顺着你的意,从不忤逆,从不索取,久而久之,你根本弄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更糟糕的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就像个傀儡那样任你支配――听起来很耳熟吧?这不就是他在他哥身边过的日子么。”
“那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因为你爱他嘛。”安藤凉凉地笑道,“你怎么知道他哥不爱他,或者至少,不曾爱过?”
顾泽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却下意识地忽略了它。一边爱着,一边又残忍相待,他实在想象不出那种心态。
花瓣般温柔的感情,也会被漫长时光催化成尖锐的刑具吗?彼时恨不得捧在手心珍惜的人,也会有一天非要亲手摔碎,挫骨扬灰,方才从余烬里生出一丝快意……
“很可怕,对不对?”
顾泽回过神来笑了一下:“不可怕。我不会变成第二个他哥的。”想要变成那样的变态还真是有点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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