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翠没有正面回答她,她抬起头来,目光有些飘忽,不知落在几许远处。
她低声道:“反正,我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
安顿完端木翠,银朱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使尽了。她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上廊道,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有精力去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么怪异的虫子,原本只有一个,为什么会突然变多了?好好的金钗,到了端木翠手中,忽而一下,为什么就变成金屑了?还有那许多符纸、纸上画的符咒、她带进宫的那么多法器,这个端木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银朱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双腿陡地一软,赶紧扶住边上的廊柱,歇了半晌,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自廊道那头过来。
银朱抬起头来,许是因为太累的关系,她的视线有些模糊,费了好大劲去看疾步过来的那人——翻飞的绛红官袍、修长身形,那是……展昭?
如此想时,展昭已到近前。
银朱愣愣的:“展大人,你不是回开封府了吗?”
展昭微笑:“有急事回去了一趟,不过到底记挂宫中这头,向大人交代了之后又匆匆回来了。银朱姑娘,方才听禁卫军的兄弟们说你去找过我……出什么事了?”
银朱的神色太过奇怪,展昭越说越觉得不安,他越过银朱的肩膀看向太后寝殿的内院:“端木姑娘……睡下了?”
银朱还是有点恍惚,直到展昭提到“端木姑娘”这几个字,她才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袖笼中拿出一个做了一半的香囊递给展昭。
“端木姑娘让我给你的,她说曾经答应过要送你东西……只是现在,做不完了……”
展昭心中一沉,下意识伸手接过。香囊的料子倒是上好,尚未塞上香草,借着宫灯的微光,可以觑到香囊面上的针线,歪歪扭扭,情急之下,也认不出绣的到底是什么。一股不祥的预感自心头生出,展昭看向银朱,沉声道:“她人呢?”
银朱低下头去,避开展昭的目光,低声道:“端木姑娘说,这事跟汉宫巫蛊有关,你若不明白,可以去问公孙先生……”
“她人呢?”
“端木姑娘交代了,只留她……”
展昭听不下去了,一把攥住银朱的胳膊,死死盯住她的眼睛:“端木姑娘人呢?”
银朱吓住了,胳膊被展昭攥得生疼,她忍住眼泪,小声道:“端木姑娘交代过,要……”
“我不管她交代过什么。”展昭怒喝,“她交代的话再说不迟,银朱,我现在只要人,你带我去找!”
银朱带着展昭一路七绕八绕,终于到了那处少有人至的暗房,路上略略把事情讲过。展昭只是听着,并不言语。
房门落锁,银朱持了钥匙过去开锁,也不知是心慌还是什么,几次对不上锁孔,忽地被大力拽到一旁,抬眼看时,剑光一闪,金石相击,火花迸处,展昭手起剑落,一脚踹开门扇,大踏步进去。
屋内没有点灯,却也并非伸手不见五指,借着模糊夜光,一眼看见简陋的床榻上伏了个人,长发垂下床沿。展昭心中陡地一酸,疾步过去,低唤:“端木。”
无人应声,展昭伸手抚她面庞,只觉濡湿,沉声向银朱道:“掌灯。”
按说他是御前行走,银朱是太后跟前得宠的宫人,他是断不能支使银朱做什么的。放了往日,银朱必然心生不满,只今日甚是惶恐,竟也顾不得此节了,匆匆忙忙,唯恐自己做得慢了。
俄顷灯起,展昭拂开端木翠的长发,见她仍是昏迷不醒,忍不住看向银朱。银朱这才省得忘了交代此节,忙道:“端木姑娘朝我讨了迷药,说是疼起来自己也受不住……”说到此陡地住口。迷药这东西,宫女手中是断不应藏的,但偏偏很多人就是有,这也是秘而不宣的事实,她这样大大咧咧说出来,等于直承自己也有私藏,是以慌忙住口,面上火辣辣的,唯恐展昭记了去。
“背上?”
“啊?”
就听哧拉一声响,端木翠背上衣衫已被展昭撕开。银朱将灯持近了些,见到端木翠背上情形,吓得差点持不住灯,嗫嚅道:“又多了。”
初始只一个,继之三五,现在粗略一看,竟有十五六个之多,黑色狰狞的突起衬着白皙光洁的背部肌肤,看起来煞是触目惊心。银朱心中觉得不适,偏过了头不忍再看。
展昭的手停在端木翠腰间,待要伸指去触那突起,又过电般缩了回来,顿了一顿,向银朱道:“她曾说,要剜出来?”
“开始是这么说,可是太医一动手,端木姑娘就受不住了,那虫子受了痛,会往里钻,端木姑娘说,若是钻进去,就出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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