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真是荒唐,人生进入倒计时,最后的分秒,越走越窄的路上,忽然迎面撞上他——她总是差了那么一点运气,他要是来得早一点,或者晚一点,都好。
自己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认识一个人都嫌不够,她居然会爱上一个人。
她撑着手臂站起,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去床边,低声说:“还有啊,我的礼服好可惜,那么好看,你不让我带,到时候都不能打扮一下……”
她把自己摔到床上,呢喃着,慢慢蜷缩成一团。
卫来问:“上帝之手会拿你怎么样?”
岑今拿枕头堵住耳朵,声音闷且不耐:“不知道,审判吧,就像上法庭一样,你交一个证据,我交一个证据……”
她渐渐睡着了。
在最悲伤的时刻,居然做了一个很甜的梦。
梦见自己是一棵树,浓密的叶子是所有的牵挂,然后一夜朔风,暴雪满地,枝折叶散,她只剩了光秃秃的大枝丫,像被拔了毛的鸭子一样自惭形秽。
很远的地方,排着队的樵夫列队行进,锃亮的刀斧在冷太阳下闪着寒光,就要过来把她砍成柴火,片片烧掉。
树下忽然有动静,她低头看,看到卫来提着油漆桶,把她的枝条一根根刷成绿色。
她奇怪,问:“你在干吗啊?”
卫来说:“嘘,别说话,我要把你打扮成圣诞树,这样就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她说:“圣诞树不是你吗?”
卫来拎起一个小礼物,细细绑在她的坠枝上:“也是你啊。”
车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岑今睁开眼睛,恍惚了几秒——屋里没有人了,门半掩着,天将亮而未亮,雨后湿白的雾气在门外飘。
她忽然反应过来,跌跌撞撞下床,冲到门边。
原本停放那辆吉普车的地方,空了,像极了这一刻她的心情,如释重负,又空空如也。
岑今盘着腿在门口坐下来,一直坐到人声渐起,旅馆老板过来送早晨的咖啡。
老板看看她,又探头看屋内,憋了满脸的问号。岑今不理会,伸手把两杯咖啡都取下,不放糖,咕噜噜喝完一杯,又一杯,然后拿手背抹了抹嘴,说:“今天退房。”
行李包还在,岑今略翻检了下,没有什么可替换的衣服,意外地找到一根挂链,下头坠了个小贝壳的吊坠,试了一下,可以打开,里头是粗制的口红。
岑今笑。他拿掉她的晚礼服,还她一件改的衬衫;拿掉她那么多化妆品,还她一个做工粗劣的口红。
但她居然心里有欢喜,觉得这买卖公平合算。
她拽着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对着镜子仔细梳理头发,用指腹揩了口红,一点点给嘴唇上色。
刀疤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等了一会儿了,正拿一个空的高脚杯去撞另一个,合着眼睛,听薄玻璃磕碰的轻响。
眉心一凉,有枪口抵上。
岑今笑起来,睁眼看刀疤:“这就是你们惯用的伎俩?你以为,枪口抵到我头上,我就会吓得腿软,然后跪下招供是吗?”
她拨开刀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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