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区迟早要完蛋的,那个法国牧师的教堂已经完了,里头有三千人,都死了。要不是有我,你的保护区也早不在了——我从他们身上榨取点东西,有什么不对?
“岑,我给你选择。第一是,你乖乖的,洗干净,回去,继续做你的志愿者,配合我们做事。运气好的话,你还是保护难民的英雄,以后回到北欧,过你想过的日子;第二是,你就烂在这里,没人关心你的下落,你是失踪人口、失踪数字,你死了也不会有人追查。战争期间,一个两个外国人失踪,谁会当回事?多惨啊,千里迢迢跑来做志愿者,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连骨头都找不着……”
他把她拎起来,问她:“怎么说?”
岑今止不住哆嗦,脸上的血和泪混在一起,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来。热雷米等得不耐烦,忽然抬头对那几个胡卡人说:“送个女人给你们玩玩。”
他把岑今推了过去。
那几个人怪叫着扑上来,岑今歇斯底里地尖叫,挣扎着连滚带爬。混乱中,她抱到热雷米的腿,死死不放,好像这是唯一的依靠,然后拼命点头。
热雷米摸摸她的头,说:“你听话了?”
岑今点头,泪如雨下。
接下来的事,她记得模模糊糊。热雷米把她牵回去,给她另找了一套衣服,她躲在车子里换,换到一半,忽然恶心上涌,扒着车窗呕吐,一直吐到胆汁都出来了。
热雷米帮她梳理了头发,拿毛巾给她擦脸,说:“不要一副死了人的表情,你要笑,笑一下。”
她努力牵着嘴角,提醒自己:笑,要笑。
热雷米终于对她的笑满意,把她推到篝火边,递给她一瓶啤酒:“来,大家一起发财,碰个杯。”
岑今僵着脸笑,看着对面那个五大三粗的胡卡人。那人也在笑,手里的啤酒和她的碰在了一起。
闪光灯亮起,咔嚓一声,她下意识转头,看到热雷米抱着相机,夸她:“笑得很自然。”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呜呜咽咽,岑今给自己空了的酒杯倒酒,对卫来说:“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当时我确实点头了。”
黎明的时候,他们又回到小学校。有一些难民在等,岑今下车,迎着他们,脸上还挂着那种努力挤出来的笑,说:“没什么,挺好的。”
热雷米也说:“看,岑还买了一身新衣服。船上的人从乌达带来好些小商品在摆摊,那些上船的人屁股还没坐稳就买开了。”
难民们笑起来,岑今也笑,末了轻声说:“我回去休息了。”
她回到房间,刚关上门就瘫了。
太阳升起来,阳光透过窗户刺痛了她的眼,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忽然爬起来,找一切东西去堵遮窗户,然后用胶带粘起,左一道、右一道,直到撕完了一卷。
屋子里终于暗下来,她蜷缩着躺到地上,没有表情,也没有眼泪。
烟烧尽了,几乎快灼到她的手,卫来想替她拿开,她却手一翻,把烟头紧紧攥到手心里。
她问他:“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我没空去恨谁,因为没力气。人绝望的时候,要靠梦支撑。
“我盯着门,想着,要是有人来救我就好了。我的意中人,管他是不是盖世英雄,只要这个时候,他能从天而降,赶来救我,该多好。”
卫来伸手去握她的手,岑今避开,说:“别,别拖泥带水。我讲这些,不是要你安慰我,你听着就好。”
她就那么躺在地上,过了昏昏沉沉的白天,傍晚时,瑟奇敲门,语气很不耐:“岑,你一天不出现,会让人起疑心的。”
岑今爬起来,带着盆,去水房洗脸,打湿了脸之后看镜子,忽然发现,自己锁骨那里,新长出一颗痣。
她凑近了看,手摸上去,才知道不是,是昨晚溅上的一滴血,不知怎么的没擦干净,干结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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