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劫不答,取出一张绿萝,用指尖轻轻在上画了道符,说道:“去吧,找出你的主人来。”仿佛一阵风将那张绿萝吹起,飘飘悠悠沿着山崖飞着。老家伙好几次只道它要落下去了,却总是有风把它吹起来。飞了一段距离,眼见掠过一块巨岩,那张绿萝突然展开,只一瞬间的功夫就变成了一只大雕,一头扎下去。矢茵一声惊呼,随即听见岩石后有人更加凄惶地惨叫一声,大雕展翅飞起,抓起一个衣衫褴褛的家伙。
大雕飞到枢劫身前扔下那家伙,身上突然起了一团火,火焰迅速包住了它,须臾烧个精光。等到烟尘散去,仍旧是一张绿萝慢慢飘落下来。
巫镜灰头土脸的在地上滚了两圈,抬起头来,正迎上枢劫的目光。他先是无比错愕,随即吃惊地叫道:“劫……劫殿下?”
枢劫看着他道:“你很年轻啊,就在为八隅司做事?”
巫镜施礼道:“是,小臣镜,蒙昊大人错爱,前往……出使巴国,不料昨夜遇到风暴,坠毁在这里了。没想到竟能遇到劫殿下。”
枢劫笑道:“出使,有你这样的使臣,岂不是坠我昆仑山的名誉?算了,我不为难你了。你们八隅司秘密做的那些事,我也不想多管。离这里不远有个村落,你们可以到那去休整。”
巫镜道:“多谢殿下。不知……殿下这是去哪里?”
枢劫道:“昨夜的风暴实属罕见,我卜之恐有祸害天下之事,所以打算在这四处看看。”
巫镜的心砰砰乱跳,忙道:“是吗?殿下之卜非同小可,若真有此事,小臣斗胆,愿随殿下一同巡查。”
“你不是要出使巴国?”
巫镜跳起身,一脚踢在绞杀号浮空舟的残骸上,立时踢落好几块船板。他不顾老家伙的大声抗议,一手捂着被木头撞青了的腿,一面哆嗦着道:“这、这破烂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小臣反正现在不能及时赶到了,如果能替殿下出点绵薄之力,回去后还请殿下替小臣美言几句!”
枢劫一笑,道:“忠心效力,又岂在乎功过?好罢,你要跟来也行。茵,我们走!”
巫镜慢走一步,千叮万嘱,要老家伙无论如何赶紧修好浮空舟,随时候命。老家伙叼根草蹲在地上,慢条斯理地只是抱怨这次损失惨重,别说赚钱了,连老本都亏光,死活不肯。巫镜一咬牙,将他老爹送给他的上古名器“辟”压给老家伙,说好完事后,以当初定的价十倍奉上。看着老家伙言若有憾心实喜之地将“辟”收入囊中,巫镜心中恨恨地想:“你就得意吧!别说十倍,就算百倍给你,也是我赚定了!”
三人继续沿着山脊走,不久遇到一处断崖,山势在这里陡然向南偏转。枢劫站在崖边望了一会儿,指着北面一片比姬山更高大的山脉道:“茵,你知道那边是什么山么?”
矢茵道:“我也没去过,听娘说那是云山的另一系,叫做缙山,比我们姬山还要高大险峻。听说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湖,湖里有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山里藏有鬼魅,还有千年的狼王,所以从来没有人进去过。”
那条山脉离此几十里远,走势与姬山大致相同,中间的谷地被这两条山脉保护着,树木长得都特别高大茂盛。巫镜道:“殿下是否卜到那里有异相?”
枢劫道:“不太清楚。不过,昨夜确实有火光坠于山南,就是那个方向。”巫镜心中大喜,知道那火光必定是神兽或神器坠落时产生的,如此自己的胜算又多了几分,当即道:“好!我们就去那边看看!”昂然走在最前面。
三人绕过断崖,走了近两个时辰才下到谷里。矢茵还没叫苦,巫镜已经开始喊天了。他在昆仑山观星殿里,走一年也走不了这么长的路,软软的鹿皮鞋底早已磨穿,脚上也打满了泡。枢劫见他真是一步也走不了了,便就近找了条小溪,安营休息。
晚上,枢劫在四周布下禁制禁制,阻止狼蛇虫蚁入内。做完后,回到篝火前,见巫镜倒在块石头上,早已睡死过去,矢茵却不见了踪影。他自问方圆数里都在自己符文监视之内,矢茵应该没有出这范围,不会有危险,便坐在篝火边,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月亮出来了。极细极弯的一点亮色,好像是什么人用指甲在黑暗的天穹上掐出来似的,然而在星辰之间穿行,仍旧盛气凌人。枢劫很喜欢月亮,这也是他喜欢游历天下,而不愿待在昆仑山的原因之一:在这凡尘之处看星辰月亮,比之在高高的观星殿,实在要亲切得多。
他懒散地躺在地上看天,伸手入怀,掏出那玉蝉在手里把玩着,忽听一阵竹笛声从小溪的上游传来。笛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有时候虽也会突然拔高两声,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清冷婉转。笛声和着丁冬的溪水声,还有穿越树林的风声,草丛中的虫鸣声,这些声音彼此混杂,听上去却极之宁静平和,仿佛天籁。枢劫听着听着,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酸楚,思绪不经意地翻起了极久远的过往。是什么呢?他禁不住坐起身来,静静地想了一阵。
啊,是了,他记起是哪里了……那冰冷的沼泽深处,母亲被囚禁的灵魂沉睡之所……十八岁之前,被父亲蒙骗,他每天都会潜入水中,央求母亲解开自己身上的禁锢法术。洞穴里伸手不见五指,深水中潜伏着妖龙、蓟鳞、阍囵……奇怪,在那危机四伏的地方,却有这样宁静平和的感觉。处之愈深,便愈平静,爱之愈切,便愈……
他猛地站了起来,使劲摇晃着头,让自己清醒过来。这些记忆总是让他说不出的郁闷烦躁,母亲明明为爱人所害,肉体消灭,灵魂陷于囹圄,永世不得解脱,却永远那么平静,平静得好像……好像……她从未曾后悔过,甚至未曾抱怨过……
这怎么可能?这又怎么可以!枢劫每每念及此事,就觉得匪夷所思,觉得难以容忍,就想起自己被出卖、被欺骗、被利用、被抛弃……连带对母亲都厌恶起来。不行……他浑身颤栗,踉跄地跑到溪边,捧起溪水洗脸。山中溪水冷得刺骨,但还觉不够,跟黑暗沼泽比起来简直叫热!他将脸直接埋进水里,憋了半天气,终于冷静下来。
他抬起头,手上、脸上的水滴入水中,水里便泛起千百个月亮,一起冲他摇动,仿佛千百双眼睛。枢劫看着,想着,既而冷笑一声。他坐直了身,慢慢将打湿的头发梳到脑后,自言自语地道:“真是可笑。别来烦我了。”
不错,他要打败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不能原谅母亲的软弱……有些事真是可笑……第一次是可笑,多来两次就是厌恶了!
他赫然起身,林间数十个暗藏的符文阵立即纷纷闪亮起来,迅速划分范围,囚禁所有活动的物体,封锁四周,阻断外界一切干扰。当他确信连巫镜都已在禁锢之中后,便沿着溪流向上游走去,没走多远,走入一片乱石堆中。这些乱石是山洪爆发时从山上冲下来的,千年万年被水冲刷,表面光滑圆润。溪流从乱石堆中穿过,自己这边的乱石大部分已经为茂密的灌木和青苔所掩盖,只有靠近溪流的较大的石头仍突出在外,其中几块从低到高的排列着,像阶梯一样通向最高的一块岩石。
矢茵就坐在最高的岩石上,吹着短笛。她穿着深色的衣服,几乎与身后漆黑的山林融为一体,只有手臂与小腿裸露在外,月色下仿佛美玉一般散发着光亮。风吹起她的头发,在脸前、脖子上缠绵。
这光也柔和,这风也平静,枢劫一时气为之竭,心中的怨恨怒气刹那间无影无影,只是呆呆地站在黑暗中看她。
矢茵吹完了一段曲,轻声道:“好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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