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瘦男人问这话时, 双腿自然分开站在她跟前,从见她起就不曾遮掩的领口瞧着似乎又向两边扯了几寸。
他人高马大,虽笑得朴素, 却压迫感十足,姜初妤知道此时万不能露怯, 双手搭在膝上,端着得体的微笑反问道:
“我这副打扮瞧不出来吗?”
“哦?可姑娘若真已为人妇,怎会只与家妹一同上京寻祖呢?”
他还叫她“姑娘”, 显然是未信的, 话中之意, 便是要她两种话术中选择其一了。
姜初妤垂下眼睫, 泫然欲泣:“京中流民四散, 将我与夫君的车马挤散了。”
她抬手从髻中抽出一根凤蝶玲珑银簪,轻放在桌面上,
“二位好心收留我姊妹俩,这是谢礼。”
男人见那银簪与他家土窑烧制的陶杯放在一处,天壤之别, 不禁双眼亮了亮,规矩了几分:“我叫严炳,家妹叫严蕊,我们都不是坏人, 你们就安心住下吧。”
……这种时候强调不是坏人, 难免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她还未说什么,春蕊抢先一步夺过话去:“真巧,我叫春蕊, 与你阿妹一字之差呢!”
严炳目光滑移向她,春蕊心跳怦然作响。
“春蕊?怎有些像丫鬟的名字?”
他还是笑着, 那笑却带了些贬义,春蕊怀着芳心射出的勇气之箭被弹了回来,正中自己眉心。
“春蕊这名字怎么了?多好听的小字呀,我还叫……春雨呢。”
姜初妤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是她渝州八年的经验教训。
“这么成双成对,听起来倒是甚为可爱了。”
严炳笑眼弯弯,“你们年岁看着都比我小,我就叫二位春雨妹妹、春蕊妹妹如何?”
“……”
姜初妤硬着头皮认下来。
等严炳离开茶桌旁,去炊房帮衬家妹,春蕊连忙挪着凳子紧贴在姜初妤耳旁问道:“小姐,你为什么不直接表露身份呀?”
“嘘,叫我阿姐,可千万别再叫错了。”
她压着声音细细与她解释,“萍水相逢,不知根知底,万不能信。我看这严炳不像是普通樵夫,以他的身份应是不会有侍女侍仆伺候的,为什么听到你名时是那种反应?”
春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芳心碎了个口子,灌进风来:“那…他是坏人?”
“也不一定,我只是怕……夫君正在风口浪尖上,要是暴露身份,这人心术不正起了歹意可怎么办?”
不过,说不定已经起了。
姜初妤清清嗓,一杯茶下肚,又举着壶倒了一杯,故意弄出些动静掩饰,警惕地打量着房中布景。
厅堂布置得小而温馨,茶桌旁的窗沿上还放着瓶插花,瞧花瓣的新鲜程度,应是今晨刚采来的,被人修建齐整,大约是出自严蕊之手。
女孩子生活的气息处处可见,这让她放松了不少,可仍然提着心提防。
毕竟,那个严炳方才看她的目光,与顾景淮临别时问她能否与他做那事时,有着同种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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