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枕碎裂四散,陶谦气喘吁吁地捂住胸口,缓缓躺下。
他昏昏沉沉地躺着,脑中画面急转,一会儿出现曹操的脸孔,一会儿浮现顾氏兄弟的模样。
他想起逼迫赵昱入仕时,赵昱那微不可查的叹息。
又想起逼迫“顾彦”投效时,“顾彦”那漫不经意的轻哂。
「将军如此用人,又有几人愿意付诸真心?」
他还想起顾至临走时那幽长的一瞥。
「将军若是言而无信,明年的今日,坟头可供万鬼蹦迪。」
说来也怪,自从顾氏兄弟投向曹操,他就像踩了霉运一样,再没有顺心过。
若他不曾招惹顾氏兄弟,不曾招惹曹操……
混沌的念头还未成型,口鼻之处忽然被一块麻布捂住,陶谦惊恐地睁眼,见到了本该随着笮融一起逃跑的曹宏。
陶谦喉中发出模糊的支吾,使劲挣扎,重病之躯使不上一分力,只徒劳地打着颤。
“使君不要怪我。你对我虽好,可你马上就要死了——既然都得死,何不成全成全我?我是被逼的,我不想被姓顾的逼死,还请使君行行好,救我一命,救我一命……”
主簿曹宏死死捂着陶谦的嘴,一面神经质地念叨,一面用沾了水的麻布盖住陶谦的整张脸,严丝合缝。
“谁让使君害了他的阿弟?使君,这是你应得的,应得的,只有你死了他才会放过我,还请使君你早些去了吧。”
榻上之人的挣扎逐渐无力。更让他绝望的是,他本可用床头的硬枕攻击对方,可就在不久前,玉制的硬枕被他泄愤地摔在地上,是他亲手断绝了自己的生路。
麻布下的面孔已久久未动,曹宏却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喘着粗气,丝毫不敢挪开手。
他不敢取下麻布,不敢确认。
木门吱呀一声,从外头打开。曹宏惊乍地跳起,摔在榻上,心惊胆战地望向门口。
别驾麋竺带着门客入内,见到屋内的乱象,隐隐皱眉:
“主簿曹宏犯上作乱,拿下。”
曹宏发着抖,两腿后挪着,不断往榻的里侧靠:“我无罪,我替天行义——”
话未说完,曹宏便已被人堵了嘴,拖到屋后。
麋竺身后的两人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门客走进屋,探了探榻上之人的口鼻。
“徐州牧已殁。”
意料之中的答案,让麋竺不忍地别开眼:“到底是一州之主,葬了吧。”
门客领命,拾起地上的茵席,裹住榻上之人。
想着不久前从幽州寄来的书信,麋竺不由叹惜。
人算不如天算。
刘备如今远在幽州,难以抽身。陶谦死得如此突然,徐州只怕坚持不了几天,就会被曹操、吕布的军队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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