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气氛几乎降至冰点,侍女们惴惴不安地打量着唐梨的脸色,甚至开始私下交换着眼神,考虑将家主请来救急。
池倾望着眼前的场景,脑海中却浮现出谢衡玉背后一道道陈年的杖痕,她心中一紧,下意识攥紧了手。
唐梨静静望着九岁的谢衡玉,她的眼神太过复杂,其中尽是属于成年人的苦难与心事,彼时年少的谢衡玉看不懂,只是担忧自己一时冲动说错了话,非但没有安慰到唐梨,反而令她对自己产生了厌恶。
好在,唐梨最终并没有说什么,只道:“你喜欢荡秋千吗?”
谢衡玉呆了一下,愣愣地点了点头:“我、我没有荡过秋千。”
唐梨嘴角勾了勾,终于回握住谢衡玉的手:“来。”
那是个莺飞草长的暮春,玉兰花热热闹闹地开了一树,天空湛蓝如洗,阳光自高空洒下,将别院中的这一幕装点得近乎虚幻。
青衣的少年坐在小小的秋千上越荡越高,几乎能看到别院墙外的
景色。他从未坐过秋千,也从未体会过母爱的感觉,如果幸福有个具象的场景,这可能会是他此后最先浮出脑海的画面。
谢衡玉的身体从最初微微紧绷的状态放松下来,桃花眼弯弯,淌出十分可爱的笑意。他在空中来回荡着,每次回落都有一双温柔的手托住他的后背,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谢衡玉身上,于是,没有人看到唐梨在他身后又哭又笑地淌着泪。
也没人知道,此后的很多年,唐梨也一直用着这样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谢衡玉的成长。直到最后,这目光成为了她和谢衡玉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也成为了彼此都无法摆脱的枷锁。
她常年在两种极端的情绪中艰难求存,最终却还是被拉扯着堕入了深渊。她的深渊是疯狂而孤独的地狱,她爬不出来,只能一次次在梦中回忆起这蓝天白云的暮春。
只有她知道这是一切的源头,可她早已无可挽回。
池倾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不知道这一幕究竟为何会被她收入眼底。正思考时,忽然身体一轻,眼前的场景如空中楼阁迅速坍塌,她回过神,却发现自己仍在别院的小屋中,整个人都被谢衡玉横打抱起,她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你回来了?”
“你醒了?”谢衡玉却并没有把她放下来的动作,只问,“梦到什么了?”
池倾眨了眨眼,笑道:“啊……梦到你了呢。”
第134章 第134章修“想毁掉你、弄脏你………
池倾的体重很轻,在谢衡玉怀中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重量。男人本稳稳抱着她往寝间而去,却在听到她这句话的瞬间怔了怔。他此刻并不能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因此思绪便又开始翻涌。
她说的是真话吗?谢衡玉不知多少次浮现出这个念头。若他能够看清她的脸,她是在狡黠地笑着,还是在故作深情地盯着他?她一句话中究竟有几分真假?他还能够再相信吗?
拥抱的动作,使谢衡玉将池倾完全纳入怀中。两人挨得很近,池倾身上若有似无的花香一个劲儿地钻入他鼻端,而他却僵在原地,不进不退,有种沉默的失控感。
池倾盯着谢衡玉面无表情的侧脸看了一眼,担心他突然发疯把自己丢下地,连忙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无奈地轻声道:“站在这里做什么?要么回房去,要么放我下来呀。”
谢衡玉偏过头,鼻尖几乎擦着池倾的面颊而过,肌肤相触的瞬间,仿佛一个很浅的吻。他张了张嘴,像被蛊惑,不知如何说清自己百转千回的心思,只抿起唇微微点了点头。
池倾当然看出他有话说,微微凑近了些,问道:“怎么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一下子挨得太近了,他惶惶间居然生出几分怯意。他们有整整七年未曾见面,两人之间仿佛有了一层难以破解的隔膜。谢衡玉了然得很,除去他发疯失控的那夜,两人就连正经的亲吻都没有过,都有意无意地克制着距离。
尽管池倾已经为他做出了长命花,可她毕竟有着那样别扭的性子,而他也并未好到哪儿去,估量不出对方的心意,他便只能守在她面前踌躇徘徊,略近一寸都要思前想后。
若不到失去理智的那刻,他连讨她一个吻的勇气都是缺失的。
谢衡玉沉默了一霎,最终还是弯腰将她稳稳放下,等到池倾双脚落回地面,怀中的重量连同她身上温暖的馨香一同散去,他才又生出些后悔。
他对她好像有瘾,再次相见,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她揣在身边。
池倾松开环着谢衡玉脖子的手,见他半晌没有说话,便有点吃不准他的想法,解围般笑道:“算啦,不想说就不说。”
此话一出,谢衡玉又突然意识到,这次重逢后,自己确实没怎么认真回答过池倾的问题,他本就沉默,如今比从前更加寡言淡漠,每次话头都是由她挑起,而他大多时间只能沉默以对,两人如此相处……显然也不能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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