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之辈精于算计,向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她与龙族的交易尚未真正开始,只为长命花?哈哈……”池倾来不及解释,话头便被天耀截住,“你的这位夫君,瞧着倒是单纯好骗得紧。”
“闭——”
“好了,你既不耐烦听我讲这些,我更也不耐烦在此听你二人谈情说爱。”天耀有些不耐烦地扬了扬头,“你此番神识来此的目的,我多少也能猜到。想必你这位小郎君惹上的事儿,定是十分棘手。你们若此刻要我瞧瞧也行,若是还没想清楚,便过些日子再来。”
她顿了顿,瞅着池倾那本体灵树勾起唇:“不过,我倒也想问问,你的身子感觉如何?这树……还能撑多久?”
池倾闻言,只觉心头突地一跳——来到谢家的这些日子,她的灵力其实已显衰弱之态,只是日子太过安逸,并没有多少使用妖力的机会。因而,便是谢衡玉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妖力异样。
可如今天耀在谢衡玉面前问出这话……
池倾咬了咬牙,低低道:“这是妖族之事,与你们无关。”
“无关么?”天耀眯起眼,“你有意让他来此释放心魔,一方面是想借结界之力压制。另一方面,你也担心这心魔过于厉害,厉害到……妖族也无计可施的地步,是么?”
池倾犹豫了一刹,身旁谢衡玉却先开了口:“倾倾,既如此……”
她闻言立刻回过神:“你若没有想好,不必急于一时……”
谢衡玉却轻笑了一声:“虽猜不透你究竟想做什么,但事到如今,确实也没有太多拖延的时间了。”
“倾倾,我只是担心吓到你。”
此言落定,池倾只觉识海中陡然生寒,旋即,一种近似窒息的压力自身旁猛然扩开。她定了定神,神识顺着那寒意朝四面八方而去,竟发现不过须臾,那寒意竟已顺着她本体灵树的根系,蔓延至十方海的至深之处。
“他的心魔,比起我在蟮镇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藏瑾的话自池倾脑海中浮现,她本以为自己对此该有几分准备,不成想所有的预想,竟在这短短须臾被击溃——谢衡玉的心魔,比她猜测的还要可怕。
两人此刻识海共开,与她的本相灵树共用一躯。在池倾的视角中,那心魔正如毒气般蔓延至灵树的每寸每毫,而整棵生机勃勃的灵树,又以极快的速度,被心魔蚕食腐坏……
那蔓延交错的根系一点点暗淡枯死,而心魔犹嫌不足,继续顺着树干往上蚕食。很快树干枯槁,枝丫腐|败,原本亮晶晶的银叶子如被熄灭的烛火,片片发黑坠落。
池倾如今虽神识离体,却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手脚无端抽搐,拼尽全力也难以挣扎,只能直愣愣地往寒潮中坠去。
心魔继续在她的眼前蔓延——她与医尊费尽万难种于十方海的巨树,本该为龙族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而此刻,那纯净的力量尽数被污浊恐怖的寒意取代。
那寒意顺着海水迅速扩散蔓延,不谙世事的年轻龙族自睡梦中也察觉到危险的逼近——可是,比它们的防御本能更早被触发的,竟然是那来自血脉中的仇恨记忆。
数条小龙没来得及惊醒,却在梦中尖叫出声,一条条蜷缩成团,又嘶叫着腾空而起,骤然双目怒睁,啸出几千年前大战时,那山呼海啸般,毁天灭地的气势。
天耀方才说,众
生疾苦,谁没点心障?
可是心有业障,即为魔族的可乘之机,这些从小隔绝世外的幼年龙族,尚能受到心魔影响,被挑起血脉中残存的部族厮杀记忆……若这心魔当真在更混乱,更复杂的修仙界被释出呢?
池倾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自己要被那冰冷的巨压扼制到喘不上气来。那扎根于十方海深处的灵树根系,此刻仿佛成为了心魔的无数触须,在她尘封多年的回忆中肆意翻搅,掀起她幼时最恐惧仇恨的情绪来。
那座阴雨不断的三连城,那间长夜如昼的花月楼,那条看不到尽头的逃亡路……还有藏瑾冰凉的尸首,和谢衡玉空洞的眼睛……
“池倾,你还行么?”
正是思绪混乱之际,突然一双冰冷的手贴上了灵树的树干,池倾打起精神望去,却对上天耀那双无比冷静明亮的眸子。
蓝发少女透过叶子,似正定定望进她的双眼,她站在一片被心魔腐蚀的黑暗中,周身却散发着极稳定的正气,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分毫影响。
天耀皱了皱眉头,垂眸望向自己掌下的树干:“你的灵力波动很大,看起来你才是这里受心魔影响最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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