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想睡。”杨心问抱着陈安道的一只手,两条腿啪嗒啪嗒地打着地耍赖,“我还要玩儿!”
“这都几岁了。”他爹就笑他,“你小子怎么这么丢人?”
杨心问也不记得自己几岁了,只记得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他确实很困了,但还不想闭眼,于是挣扎着坐起来,把脸埋在陈安道的颈窝里,八爪鱼样的抱着:“师兄唱歌给我听……”
陈安道便慢慢地拍着他的后背,轻轻地哼起了一首曲子来。
那曲子的曲调平和,悠扬,就在他的耳边回响着。桃花香和酒香萦绕在周身,还有那一丝苦药味,随着春风婉转回旋,他合上了眼,却能看见白云如浪涛逐岸,陷入沉睡,却尤能望见陈安道含情脉脉的一双招子,这世间最纯净的爱意便流淌在他指尖。
“睡吧。”
轮值的小弟子摸了摸鼻尖,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探头望去。
被梵链锁着的那个正坐着,膝上躺着另一人。坐着的那个正小声哼唱着一首曲子,或许是因为禁听咒,那人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于是曲不成调,荒腔走板的在空荡荡的牢房里回响,显得格外阴森。
“喂,你别哼了!”
“别喊了,他又听不见。”
轮值的弟子才想起这回事,皱眉踢了踢脚边的石子,颇为不甘心地转身离开。
石子昏暗的甬道里飞滚,擦过墙壁,掠过积水的小洼,撞在了牢房的门槛上。
陈安道拍着杨心问的手微微一顿,如有所感地抬起了头。
凌乱的长发在地上铺就一层黑纱,遮面的发间露出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锁链在黑暗里轻轻地摇晃。
第219章 烽火
雒鸣宗的后山祠堂从前是用来做度化法场的, 但由于大部分邪祟都是当场处决,鲜少有能带回来的,最终也就没什么人用了, 除了偶尔的祭祀,大部分都是落灰用的。
如今倒是用上了,就是多少太热闹了点。
地上横七竖八地铺着草席, 人挤人地窝在一处睡。初春的天气, 地上阴冷潮湿不说, 还碰上了梅雨季, 哪哪儿都是湿的,不过三两天便爆发了场疫病。
秦葬和海之本来被关在雒鸣宗的训诫堂里,结果为了安置病患, 不得不把他们给放了出来。对得起仙人觉得他们不能吃白饭, 又将照顾病人的活交给了他们,以劳代罚。
罚了小半个月,海之便和一个四十出头的大爷处出感情来了。那大爷很热情,已经在那上吐下泻, 全身冒红疹了,还能抓着海之的手跟她唠女儿的事。
“我闺女看男仔的眼光好。”大婶儿做贼样的从包袱里抓出个小手帕来, 偷偷打开给海之看。里头包着几片干馍, 他把最中间的干馍拿出来, 两手掰开, 便见馍中间藏着个金珠。
“男仔勤快, 田里收成也不错, 农闲的时候也不待家, 有船跟船, 有货走货, 一年到头从不闲着,赚了钱又全都紧着我闺女,小俩口的日子过得可美,还孝顺,总给我这寄东西。”
他把那银珠子往海之手上塞。海之没曾想这辈子还能收到贿赂,也是愣了一瞬,要塞回去,那爷病恹恹的劲儿却挺大,包着她手指叫她握着那金珠。
“可妖怪出来了……”大爷的眼睛对不准了,涣散地荡开,“我也没他们消息了。”
海之不知该不该接话。大爷约莫是烧糊涂了,前几天他还说亲眼瞧见了闺女女婿被个七头的海蜇给生吞了,今天又成没消息了。
烧了五天,就属今天格外精神。海之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脉,没摸着动静,心里有了数,便没再推拒,收了那金珠。
那大爷便放心了,絮絮叨叨地又说了许多话。声音越来越小,以海之的耳力都要趴得很近才能听清。
“仙人啊。”大爷说,“收了我的珠子,就帮帮我吧……”
海之伸手,把他额前的乱发往后捋了捋:“您说。”
“我闺女不见了……”大爷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她还那么小,从没出过远门,您帮我去找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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