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冤,母亲并未背叛、抛弃诸位前辈。”
“我呸!她有什麽冤的,她将我们丢在北疆,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我们哪里冤枉她了?”桑进啐了一口,打断应无双说话。
冯争抬手便要点桑进的哑xue,以免她乱说话破坏无双的计划。
应无双制止了冯争,语气平淡:“桑前辈,可否等我说完?到时候你再辩驳也不迟。”
“桑进,你好歹让无双把话说完。究竟有没有冤屈,我们这些旧部心中自有一杆秤来衡量。”武瑾不满道。
“就是。”人群中有人附和道。
桑进攥紧拳头,碍于脖子前的利刃,她轻嗤一声:“行呗,我倒要听听她怎麽颠倒黑白。”
冯争踹出一脚,力道控制得刚刚好,疼得桑进闭上了嘴。
“十七年前,北疆战事平定,我母亲带着数万男兵班师回京,将破衣卫留在北疆。此事是我母亲所为,可授意者乃是高坐龙椅之上的男帝。男帝的旨意如此,我母亲不能抗旨。”
应无双说完这句话后特意停顿了片刻,桑进的声音立马插进来:“对,都怪男帝的旨意,你娘是被迫的,是无辜的。”
桑进真是一个极好的捧哏,应无双等她说完后继续道:“母亲回京后并未如桑前辈所说的那般过河拆桥,将北疆的诸位前辈忘在脑后。母亲受封平北将军后便一直在为破衣卫的事情四处奔走,她向朝廷请命,上奏恳请男帝册封破衣卫为正式官兵,可惜母亲多次上奏皆被男帝视而不见。”
“那道请封的奏折母亲写了数百遍,我已记下那字字血泪,望诸位前辈一听。臣平北将军应玉树诚惶诚恐,稽首跪奏,上言于陛下……”
【臣平北将军应玉树诚惶诚恐,稽首跪奏,上言于陛下:
今臣率部驻守北疆,幸赖陛下洪福,边境暂安。然回顾过往艰辛,诸多感慨,更有一事不容缄口,须向陛下陈明并恳请恩准。
自臣奉命戍守北疆以来,此地屡遭外敌侵扰,百姓深受其苦,却心怀大义,踊跃相助。其间三千巾帼,飒爽从戎以卫国,其志毅然也。
于边境之役,北骑蜂拥,掩袭我北疆防线。彼众我寡,我军力战而弗克,渐露颓势。此三千巾帼勇士,奋然请战,执兵戈而进。虽甲胄未全、兵械粗陋,却毫无惧色,直赴敌阵。以血肉之躯,筑起壁垒,御敌于外。
此战中,有北疆云昆城人士吕怜阳,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率部屡挫敌锋。身被重创,血透征衣,却斗志弥坚,毫无退意。其凭借顽强之意志,强撑伤躯,浴血拼杀。直至敌军力竭败退,方力尽而亡,至死犹紧握兵刃,其忠勇之态,令人动容。
又襄江一役,北骑谲诈,欲断我粮道。此三千巾帼侦知其谋,设伏于山林之间。彼等忍饥耐渴,潜伏数日,待敌至,突起奋击。其势如雷霆,前后合围,敌众大乱,阵脚尽失。经此一役,北骑胆寒,元气大伤,久不敢犯。
此战中,有北疆四方镇人士阎友,子台县人士房兰,云昆城人士王六姐等,以无畏之勇,直面敌锋,死战不休,直至气力耗尽,壮烈捐躯。其忠勇之节,惊天地、泣鬼神,以生命捍卫北疆,功绩卓著,堪为后世敬仰。】
“东饶关一役,敌军设计断我军辎重……”
奏折里写下了破衣卫参与的每一场战役,应无双复述着奏折里的内容。那些死在战场上的人仿佛又在应玉树的奏折里,和应无双的口中活了过来。
校场里忽然传出抽泣声,随着应无双口中念出的名字越来越多,呜咽声也逐渐大了起来。可哭声太大,就听不到后来死去的战友名字了,于是她们压抑着哭声,静静地听应无双说话。
应无双并未看过应玉树写上去的奏折,是霍刀看过。
霍刀看过千千万万遍,因为应玉树写了千千万万遍。
十七年前,霍刀一直陪在应玉树身边,看着应玉树送上去的一道道奏折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
应玉树在奏折里丝毫不提自己的功绩,她一遍遍地将死去战友的名字写上去,反复称赞她们的功绩。
驻守北疆的那些年里,大大小小几十上百场战役都写在其中,死去的每一个人应玉树都记得。她写的奏折那麽厚,那麽长,也不知除了她和霍刀,还会有人一字一句地将这道奏折看完吗?
“恩人阿姊,你写了那麽多奏折送上去,男帝真的没看到吗?”
“每日有那麽多男官给男帝送奏折,不是每一道奏折都能被男帝看到的。有些负责查阅奏折的男臣觉得我的奏折不重要,就在他手中扣下了,根本不会送到男帝面前。”
“那岂不是白写了?”
“不会的,一道奏折不重要,一百道一千道奏折总该让他们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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