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榻上的河西王喘息愈发粗重,像一只愤怒的烂风箱,呼哧呼哧恨不能把胸腔内的火气全都吐出来。
可他大约是不知道,他越这样愤怒,就越滑稽可笑。
沮渠青川暼了胞兄一眼,抬手指着敦煌城的方向,冷冰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他们活着吗?你要是以为我妇人之仁,那就错了。咱们都是领兵杀伐之人,死在咱们手上的冤魂早就数都数不过来,再添上那一城性命又能如何。……我让他们活着,是要告诉世间,我和你是不一样的,我和父王也不一样!”
言已尽,命将终。
沮渠青川一改刚才的懒散模样,兀然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看着躺在榻上,拼力睁着被烟气熏伤的独眼瞪视自己的胞兄,眸光一转,忽地瞧见胞兄手中攥着一块绢帛。
掰开沮渠玄山的手指,他将那块绢帛取出。
洁白绢帛上已是血痕斑斑,殷红的血,似乎冒着怨气,漫漶了其上慈悲的书文。
沮渠青川好奇地读道:“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
这竟是李翩献给沮渠玄山的那方写着药师琉璃光如来宏愿的经帛。
沮渠青川读完经文,干笑了一声,紧接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块经帛捂在了沮渠玄山的口鼻上。
“唔——唔——”
沮渠玄山使出浑身力气挣动着。可他一个伤患,仅存的那点儿体力又如何跟下死力要捂死他的沮渠青川相比。
看着兄长在自己手下痛苦挣扎的样子,沮渠青川只觉有一种全身发麻的快感,从脚底喷涌而起,直冲头顶。
也正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沮渠玄山为何那么喜欢杀戮。
因为这种感觉,真的会让人通体畅快,像一刹那的电光石火在身体的每个罅隙乱撞,撞得心脏猛烈跳动。
——原来“你死我活”这个词,真能让人从头到脚酣畅淋漓。
很快,沮渠玄山的那只独眼开始向上翻白,他粗壮有力的腿在矮榻上又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沮渠青川知道自己的胞兄有着极其顽强的生命力,故而不敢松懈分毫,哪怕对方此刻已经一动不动,他却仍用经帛捂着口鼻,又捂了一会儿,直到确定胞兄已经死透,这才松手。
复将写经拎起,看着上面的文字,沮渠青川忽然神经质般笑起来,笑啊笑啊,直笑到双目通红,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
他用写经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经帛上沾着沮渠玄山的血,他这么一擦,又将那血抹在了自己脸上。
颊下泪混着面上血,使得原本英俊的容颜变得丑陋而狰狞。
沮渠青川在死去的河西王榻边坐下,这次是真正的正襟跪坐。营帐外,遥遥地复有金柝声传来,他再次侧耳去听,寅时已至。
他想起自己写过的那句话——浮生忽忽,无所凭力。
众生都在善恶之中颠簸,谁也没法稳稳当当地活着。
他想,兄长已经死了,这世上能叫他“青流儿”的人,又少了一个。
*
天明之时,沮渠青川将那帛写经丢在尸体已完全僵冷的河西王身上,迈步走出营帐。
沮渠成勇站在营帐外不远处,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看到沮渠青川出来,他忽地后退了两步。
沮渠青川顶着一张血泪纵横的脸向沮渠成勇走去,至旁,冷声说:“大王已薨。传令全军,征远大将军誓要李凉州血债血偿!”
沮渠成勇站在原地没动。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牙齿正颤抖着磕在一起,发出细微的格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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