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打了他一下,没舍得用力,她却委屈地捂住了手臂,好像真受了痛,看得班长又气又好笑。
“我只跟你说啊。”她叹了口气,微微凑近,“我总觉得呢,谢右喜欢的不是我,他今天来找的,也不是我。”
吴琼看着班长的马尾,有些出神,被对方拿笔轻轻敲了敲头。
“我的直觉可是很准的,他确实有喜欢的人,但绝对不是我。”
见她还是没反应,她拿手晃了晃,“小琼?琼——琼——?”
吴琼突然回头翻起了课桌,然后拿了三张试卷塞到她的手里,随即开始收拾书包,班长拎着试卷,愣愣地看着她。
“这是数学和语文的晚练,帮我请一下晚自习的假。”
别墅区夹道都是法国梧桐,法桐未到秋季,还是叫悬铃木较为亲切。交织层叠的绿笼在别墅周围,又环了湖,平日鸟鸣树影,环境很优渥。
谢右推开虚掩着的门,扑面而来一阵浓重的烟味,呛得他咳嗽了两声,皱着眉往家里看,他的父亲正坐在沙发上,身影被白雾半遮半掩。
少年握在门把手上的指节突起,用力到发白,他踩着遍地的烟头,向客厅走去。
王叔站在沙发边上,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少爷,又对谢父点了点头,退出去后关上了客厅的门。
谢右叫了一声“爸”,神情却淡漠得可怕,好像坐在他跟前的不是血亲,只是个陌生人。谢父掐灭了手上的烟头,没说话。
他看着父亲沉默的做派,笑了一声,终于撕破了脸上伪装出的冷静:“一年前,是你亲口跟我说,她过得很好。”
“是你,亲口和我说,她没有我的这么多年里过得很开心,很顺遂。”
“她没想起过我,没问过我的消息,没管过我的死活。”
谢右突然上前拽住了自己父亲的衣领,双目泛红,像濒临理智破碎边缘的兽,“是你说她过得很好!”
谢父面色阴沉地和他对视,手上用力,一根一根地掰开了他的手指,“是我说的,所以呢,要不要教教你怎么跟你老子说话?”
谢右的眼中带上了戾气,少年方显力量的身躯紧绷着,全身骨骼似乎都在作响。谢父看了他一眼,觉得烦心,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让他滚边儿去,这一脚力气不小,他却硬是没动。
谢父看着自己儿子的倔样,气得牙痒:“我在电话里说了,你妈最近精神状态很不好,医生说她需要亲人的陪伴,你是聋了还是听不懂?”
谢右看着他冷笑一声:“亲人?十二年没见的亲人?”他把亲人二字咬得格外重,里头的讥讽不言而喻。
谢父盯着他,面上又变回了一贯的不形于色,好像刚刚压根没有被他刺激到,他喜怒难猜,心事从来埋得很深,跟着生活十余年,他还是摸不清他老子的想法。
此刻就是。
谢父说:“我骗了你。”
“是我压下了你妈的消息,她一直都很想你。”
“十多年,从来都是。”
他看着谢右的瞳孔猛地放大,握紧的手慢慢松开,他就知道,这个口子已经开了,轻轻一拉,就会全盘皆散。
他知道谢右从小因为母亲的离开而变得很孤僻,又因为孤僻而变得乖张桀骜,最喜欢从打架斗殴中发泄自我的初中,也是他收拾烂摊子一路收拾过来的。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他放纵、视而不见,甚至不介意他做个不学无术的纨绔,那个女人要是知道他把儿子养成这样,一开始就绝对不会放弃抚养权。
但谢右性格转好了,是很明显的转好,像是一步从孤寂的泥潭里跨了出来,正在慢慢洗掉裤脚上剩下的污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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