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这乞丐一身破烂,脏污不堪,这衣下的身躯却是白皙光滑,就是一天挨几顿打,也没留下过什么伤疤。
石头瞧着戳向鼻子尖的四十八道剑风,嗔怪道:“好你个桃花源,上行下效,仙君是个急色的,弟子也流氓。”
他嘴上不歇,脚下却也没停,四十八道剑风肉眼所见如渔网般细密,他倒像个在玩跳皮筋的顽皮少年,“诶哟”一声躲过这边,“啊呀”一声避了那边,说道“也”“流”“氓”这三字时木剑已扑上十一、十三两位弟子的面门,正对着眉心,“噗噗”两声,两名弟子叫也没来得及叫,便稻草人一般软绵绵地摔在地上。
二生三,三生四……诛邪阵内剑气由四十八道分为七十二道再至九十六道,不过数息便成了一座天罗地网般的剑壁,莫说整一个人,就连一只蚊子怕也要被搅成碎片。
石头手中的木剑格挡了几下便被削成碎段,一边连滚带爬地躲避剑气,一边夸张地抱怨,抱怨了几声,忽然灵机一动,抬手掐诀,喊了声“来。”
这正是方才他在棺材里使过的“飞来咒”,石大仙的脑袋时灵时不灵,只有这最简单的隔空取物拉起来就能用,黑影一闪,他张手接住,然而这次飞来的既不是扇子也不是玉佩,而是岑蹊河本人!
岑峰主双足离地之际尚百思不得其解:此人的修为究竟高到什么程度,才能将堂堂武陵派上峰峰主当做一件器物,轻松取来?
石头惊讶了一瞬,便笑起来,单手揽住岑蹊河的腰,好不要脸地把他往身前一挡,手指凌空弹了几下,替岑蹊河弹开直袭面门的剑气,继而冲岑蹊河胡乱嚷道:“乖徒孙,快谢谢祖师爷救你性命!”
岑蹊河脸色发青:“士可杀不可辱……”
石头没理他,捏着他两边脸颊往外拉,一边拉一边捏尖了嗓子学着岑蹊河的声音嘤咛道:“师父,快来救我!祖师爷生气啦!要把我吊起来抽屁股!”
武陵弟子各个面色煞白,不堪其辱,邪魔拿着岑蹊河当肉盾,这诛邪阵竟是再发挥不出半点效用,众弟子往后退开,露出中间端坐阵心的薛灵镜。
薛灵镜阖着双目,似是不见不闻,他双手合在一处,左手食指指天,中指搭于食指之上,其余三指捏莲瓣,挺于右掌掌心。
石头眼尖地瞅到他掌心那两个见血的红指印,摇了摇头,心里夸了自己两句——能把薛灵镜逼成这样,可真是了不得的能耐。
神像前的香火似是被剑风吹动,又徐徐燃起来,一缕青烟笔直地竖起,延伸到目力所不及的高处。
石头向小狗一样动了动鼻子,忽然觉得鼻尖一痒,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喷嚏,喷了岑蹊河一领子。
岑蹊河:“……”
院内忽然狂风大作,失了晚春的和煦绵柔,夕阳为乌云遮盖,昏沉沉天地间乍响一道春雷。
“不肖弟子薛灵镜妄请尊驾,”薛灵镜躬下身,徐徐道,“薛灵镜自幼入武陵门下,赖师门之拥立,二十执掌武陵,三十得驭明镜,誓护佑弟子,光耀门楣,然如今,武陵有倾覆之危,大患非我等可敌……”
石头不知他在干什么,却隐约听出是在说自己,有些委屈地瘪瘪嘴,心道:我哪儿有这么厉害,也没想倾覆你们门派。
“师尊!”岑蹊河忽然低喊一声,“……三思!”
薛灵镜微微一顿,却没停下:“……灵镜虽不才,却不可任门人枉死而无所举,任弟子受辱而无所为……我武陵外可尽物,内亦尽诚,奉请仙君显圣,诛邪魔以绝后患!”
他话音一落,诸弟子紧接着应声:“奉请仙君显圣,诛邪魔以绝后患!”
连喊三遍,那兜头的暴雨便倾落下来,修仙之人本可不受雨水雷霆侵袭,只是这场雨却把二十数名弟子连同薛岑二人浇成了落汤鸡。
“好家伙,请我最怕的那个来克我……”石头总算隐隐约约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只是他顾不得这些,只对着水塘里自己越洗越白的脸欲哭无泪,想着要找张桌子钻到底下去,岑蹊河却按紧住了他的肩膀,咬着牙赤红着眼睛看着他,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石头:“诶老兄,我不,唉,我真不是,真没你们想得那么厉害,配不上这么大阵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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