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岷则一个人打水漂,三个不够,五个勉强。
这走一阵丢一人,等到贺兰山下,便只剩公羊月还在听晁晨唠叨。
山下行客往来,两个配剑的游侠牵马正欲翻山,听口音似关中人士,谈论的乃三月旧事,说是年前参合陂惨败,燕帝慕容垂为一雪前耻,老来古稀依旧披甲亲征。这老皇帝也是一股子狠劲,尽出奇兵不说,更是直接凿开太行山陉道,拿下代国平城。
晁晨听后,终于没再提先秦往史,只叹道:幸亏没贪图速度走晋阳穿太行,否则而今只怕已是铁骑下的泥尘。
等他说完这一茬回过头来,公羊月已离着三丈远,正在附近一驮马拉着的小摊前徘徊,围观的除了他,多是徒步跋涉,传教东来的沙弥,拿着法器念佛偈,偶尔驻足抬头,由此那一身红衣显得十分扎眼。
公羊月性子如此,是低调三日,又开始张扬起来,不改装,不假扮,红衣银剑,就差在脸上刻字。
又瞧上甚么?操心的晁晨挤上前。
这时,微风拂过,耳边飘来一阵叮呤叮咚的脆响,只瞧那货架支立,依着枝桠牵绳,挂满木风铎。
摊子后水凼边,一个四旬上下的瘦小男人坐在一张胡床上,正拿着尖细的工具,在还没串铃舌的木头粗胚上篆刻花纹配字,神情十分专注,不为旁骛所动。
有位苦行的僧侣取下相中之物,自觉往一旁的大钵中投上几枚钱币,听见响动,摊主这才恍然,放下手中的东西,急匆匆起身把钱给塞回去,双手合十,虔诚俯首,僧人感他慈悲,亦回礼,诵读佛经,以示祝愿。
晁晨狐疑地看着未挪分毫的公羊月,低声问:你是在观人,还是在观物?
都不是,公羊月目光流连在匠人的手上,只是想起小时候,我爹也曾做过两三只挂在檐下,不过不是木铎,而是金铎,声音要更清丽些。他一抬手,指腹轻轻碰触枝头的风铎外壳,久久不肯落下,他跟我说,这叫占风铎,有了它就知风来知风从何处来。
叮呤叮咚
公羊月少说废话,也不是个爱怀古忧今的人,这般说,定是话里有话,晁晨与他比肩听风,良久后启齿:风?
我娘叫风如练。
晁晨恍然,那本手札所载公羊启原配乃风氏,倒是不知其乳名,这以长风如练为名,倒是有几分江湖儿女的潇洒。
想他是睹物思人,晁晨脱口向那摊主询问,光看面相,说不出来路,只能先拿汉话试探:匠人师傅,金铎贩否?
那人抬头,摆摆手,汉话说得有些磕巴,但表词达意还算完整:没讷!这年头上哪去弄得粗铁,早叫官家收去嘞,也就这木头山里多,天赐的不值几个钱,你要就自个儿挑个,不要就算喽!
公羊月略有些失望。
占风铎要么挂于伽蓝宝塔,要么悬于车马龙头,寻常采买的人,不是行僧沙弥,就是出塞商人,多半为鸣铃警示,或是讨个吉祥如意。晁晨往枝头晃过一眼,果真见花色雕刻半是佛文经典,半是富贵图纹。
走吧。
公羊月平复心情,虽有些怀念孩提之物,但脑子倒也清醒,他们五人五骑,这玩意买来根本没地方搁置,又不能挂人身上,便敦促晁晨离开。
晁晨有些个较真,执念留了两步,转身时却见那摊主手头雕篆的不同其他,正是贺兰青山,风吹流云之景。
等等,匠人师傅,我要你手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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