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香单纯捧场,但看两人脸色,显得她有些没心没肺,登时又蔫了下来。
她不知道《白马篇》是什么,讲的什么,只晓得此刻心情十分沉重,小时候宫里的阿嬷就说过,江南的人和大漠的人很不一样,他们总是多愁善感,草原儿女是天赐的儿女,连生死都算不得悲苦。
她从前相信,但她现在不信,那就是阿嬷哄骗孩子的话,不论是晋人、代人、秦人还是燕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差别没那么大,至于痛苦,谁也并不比谁少。
公羊启拔剑,在篝火后一步一诗,一步一武。
拓跋香听不懂,但迷恋那风姿与气度,只两手撑着下巴痴看,隔着橘光与火焰,听他唱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想象白马轻裘的美少年,又听他唱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忍不住为那武艺高呼喝彩。
相比之下,风如练安静许多,她目光所及非人,或者说是透过人,看到万里江山,看到铁蹄破碎,看到流离失所。最后,视线落在身旁那个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姑娘身上,她心里的念头越发深刻,双手也交握越紧。
当公羊启唱到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时,双剑交互,腾身而起,拟出那欲报效边关,心急如焚之态时,风如练只觉得心被紧紧一攫,眼眶骤然发热,已是泪涌如决堤。(注)
拓跋香只顾着叫好,根本没有察觉。
唯一有所感应的,只有与之心意相通的公羊启,在落定时手起定式,回头展望,无言以对因而只能无奈摆首。
怎地不唱了?拓跋香为歌半骤止而困惑不解。
公羊启冷冷扫了她一眼,素养令他尽量在语气中不参杂任何私人情绪:你想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吗?
拓跋香傻傻地问:什么?
公羊启剑舞再起,高歌道: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运剑的武士目光中并没有带着不屑,只有一丝睥睨,但那不过是高手都会有的孤傲,可即便如此,拓跋香也无法再喝彩。
因为她出身拓跋鲜卑。
原来有的人注定不能成为朋友,更不可能有想象中的亲近,即便这两人并没有直接的恩仇。
她不觉得难过,也不因此愤怒,只是觉得很无奈。
从前,她听宫人私下交谈时说过一个故事,说左长史燕凤大人并不愿受聘入仕,是她的父亲,代王拓跋什翼犍出兵包围了代郡,扬言燕凤不出则屠城后,城中百姓害怕,才齐心合力将人送来。
原来父王还抢过人?
那时她只觉得有趣,可宫人们面色却很深沉,过去不懂的现在都已了然,那一双双眼睛里写着的,分明是猜疑。尽管,左长史大人出使秦国大胜而归,尽管,左长史大人后来深受信任,接连擢拔。
拓跋香有苦说不出,侧身去唤风如练:风姊姊?,可风如练却如未闻。若不是身怀六甲,想必此刻她亦拔剑而起,而不是静坐难安。
当唱到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时,风如练袖中白练横飞,卷来搁在一旁的佩剑,剑鸣出鞘,与公羊启的双手剑交戈一击,那一击声如雷霆,重重敲打在在座三人心上,刹那死寂后,风如练扶着肚子站起来,替他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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