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晨脸色大变,匆忙掩饰: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乡巴佬,靠运气的乡下汉子。
这时,偷听的双鲤不乐意:靠运气的明明都是天老爷的宠儿!
公羊月为她隔着一丈远还能竖起耳朵留意他们说话的鸡贼行为深感不耻,于是,牙尖嘴利讥讽道:你看上天宠你了吗?真宠,你就该投胎做金枝玉叶!
反正如今多了个晁晨劝架,双鲤是既敢造次又敢放肆,当即与他对呛:没准儿我就是金枝玉叶呢?反正我也不晓得我老子爹是谁,哟,还不许人过过嘴瘾?双鲤猖狂地把头发一甩,满脸写着看不上:何况,我还不想做金枝玉叶,金枝玉叶哪有现在自由
她展开双臂,笑道:我想做我自己!
有自己的钱,修一座自己的小金库,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担心出格,不用害怕败落名声,心情好,就算哪日盘下一间小倌馆,也没人说三道四。
晁晨看他俩斗嘴,就如同看两个长不大的孩子比横,失笑问道:做公主就不是自己的了?
公主是国家的。双鲤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在她的印象里,拓跋香,玄蝉,从来都不是自由身,还有近日酒肆茶寮里听来的消息,说燕帝慕容宝吃了败仗后,把唯一的女儿献给了拓跋珪,只怕送亲车架都入了代境,哪有选择可言。
从旁听到尾而不发一言的崔叹凤比他们更为消沉,他掀开幕离回头瞥去,心里只道:没有人自由,从来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晁晨为双鲤的话释然,目光颤动:还是乡巴佬好,乡巴佬只属于自己。
这会子,公羊月又来插一脚,伸手揽住他的肩头,唇角一勾,半是调侃半是威胁道:晁晨,你可想清楚,属于谁?
驰马出平川,不过一日功夫,便至广陵。
城东,亭亭院落若隐若现于平波镜湖之后,那庄子盖得极为精妙,半为花遮,半为树隐,以亭桥为中轴,尽头处的大门广开,极为富丽堂皇,而朱门上那点金漆的牌匾,据说便是孝武帝的亲笔。
双鲤勒马,向着长风喊了一嗓子:看,那就是玉振山庄
托玉石生意的特色,山庄前的长阶以滑石铺地,日光折转,照出五光十色,极力营造玉质之感。远望去,白墙四方点挂灯笼,但却非是竹篾编织的纸灯笼,而是翠玉坯石磋磨的明灯,黄昏后光晕散开,柔和一团。
双鲤刚想赞一声美景,忽听得玄蝉脆生生发问:那是甚么,像眼睛一样?
众人定睛一瞧,这才发现芯内无烛,光点上下跳跃,竟是捉来的萤火虫,被强塞在里头发光。既是活物,再观那惨怪的碧绿色,着实有些瘆人,非但不叫人舒服,反而心里憋着口气般难受。
晁晨随口接道:在我家乡,管那叫照夜清。
公羊月默念一遍,而玄蝉则痴痴追问:是照清黑夜的意思吗?
晁晨摇头,只觉得鸡皮疙瘩遍地。他不会望气,更不会卜筮,但总觉得与此气息犯冲,煞怨深重,遂道:只有烛龙衔照才能照清极夜,萤火之光,只能衬得黑夜更黑。
这玉振山庄丝毫不高洁,只徒留一丝浓浓的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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