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憋闷坏了,出门的沈爰明显活泼许多,太阳下时时笑容露齿。
晁晨边走边问:家中还有甚么亲人?可还记得?
亲人,你不是么?沈爰眼中失落的情绪一闪而过,而后展颜,莞尔一笑,我想想,我我有个阿翁!
公羊月抱臂走在晁晨身侧,谑笑一声:不会是角抵戏里头那个扮老年黄公的老头吧,那不都死了。烧坠的屋梁砸下来时人没跑脱,公羊月回头去救钱胤洲时路过,看得个真切,至于班组里其他技艺人,大半都是和沈爰年岁相仿的娃娃。
你少说一句晁晨抬胳膊肘撞了一把,被公羊月避开。
好在,沈爰出门放风,被稀奇古怪的玩意吸引,根本没功夫注意公羊月说的话,眨眼已跑到街道另一处牌楼下,和一群抓石子儿的小屁孩一道,围着推板车的小贩,左挑右看,从摊子上摘了一顶虎头帽,戴在头上。
晁晨走过来时,她歪头问了一句:好不好看?
公羊月抢着插话:丑,而且这顶是男孩戴的
丑?沈爰瞄了他一眼,摇头不信,拉着帽檐又紧了紧,还咧嘴笑起来,我觉得好看,我喜欢。
她转身要走,摊贩嗯哦一声,想叫她给钱。
是了,买卖需付钱。
沈爰停了一下,若有所思,晁晨没敢惊扰她,将钱币扣在手心里,给摊主看了一眼,对方虽不知为何,却是个慈眉善目的耐心人,便极力配合。可惜,沈爰并没有想起更多有用的东西,只是局促地,不停拿余光四处觑看。
晁晨无奈,付了钱,她一看钱货两讫,登时又笑逐颜开,低头冲两人鞠了一躬,转身轻灵地跑开,宛如林中白鹿。
这个,能给我试试吗?
哇,我想尝尝这个。
坊间沿途的板车摊子都教她看了个遍,一会拿鬼面具往脸上比划,一会去摘糖人左看右看直眼馋,拘束了多年的灵魂终于放纵开。
晁晨和公羊月跟在后头,一个为之情绪感染,抿唇欣慰一笑,一个则多露不屑,十分嫌弃。
慢来,你小心些!
提点的话音刚落下,忘我不看路的沈爰一个旋身跑跳,撞在迎面走来的钓叟身上。
自从那日宴会后,钱胤洲的许诺传遍长安,打渔钓鱼的人是成倍往上长,想赚快钱的前仆后继,死心眼的扔了农具,天天守在河岸,心眼多的,即便是鲤鱼不红,染也给染出红鳞来。
沈爰飘起的袖子在鱼线上钩了一下。
老翁笑呵呵叮咛一句:哎哟哟,小姑娘可悠着点,老头子腿脚虚,差点给你带得翻跟头。
刚才还嘻哈的沈爰,立刻拘谨起来,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僵硬地不停同那钓叟鞠躬:对,对不住。
老翁反倒惊疑:看把这孩子吓得。他拿上吃饭家伙,说完便走。
沈爰顿了顿,忽然追上去询问:您这线是在何处买来的?
老翁以为她也贪那钱家赏钱,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一高兴,便取下备用的鱼线,送了她一卷。沈爰拿在手中又是三个鞠躬,等人走后,冲身后的晁晨挥了挥,可难以言喻的悲伤刹那将她吞没,站在热闹的中街上,她却想不起自己为何要,又是要来给谁。
晁晨热心地问了一嘴:怎么,不喜欢?
公羊月则负责抬杠:不喜欢你要来干嘛?
沈爰眉梢紧拧,樱桃小口一张,神色局促:这,这不是拿来钓鱼的,这是拿来拿来她的目光骤然落在公羊月身侧斜挎着的三尺长剑上,忽地将手头鱼线绕指一缠,迎头一甩,竟当九节鞭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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