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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卷 卖油郎独占花魁(第7页)

美娘点了一点头,打发丫鬟出房,忙忙的开了减妆,取出二十两银子,送与秦重,道:“昨夜难为了你,这银两权奉为资本,莫对人说。”秦重那里肯受。美娘道:“我的银子,来路容易,这些须酬你一宵之情,休得固逊。若本钱缺少,异日还有助你之处。那件污秽的衣服,我叫丫鬟湔洗干净了,还你罢。”秦重道:“粗衣不烦小娘子费心。小可自会湔洗。只是领赐不当。”美娘道:“说那里话。”将银子掗在秦重袖内,推他转身。

秦重料难推却,只得受了,深深作揖,卷了脱下这件龌龊道袍,走出房门,打从鸨儿房前经过。丫鬟看见,叫声“妈妈,秦小官去了。”王九妈正在净桶上解手,口中叫道:

“秦小官,如何去得恁早?”秦重道:“有些贱事,改日特来称谢。”

不说秦重去了。且说美娘与秦重虽然没点相干,见他一片诚心,去后好不过意。这一日因害酒,辞了客在家将息,千个万个孤老都不想,倒想秦重,整整的想了一日。有《挂枝儿》为证:

俏冤家,须不是串花街的子弟。你是个做经纪的本分人儿,那匡你会温存,能软款,知心知意?料你不是个使性的,料你不是个薄情的,几番待放下思量也,又不觉思量起。

话分两头。再说邢权在朱十老家,与兰花情热,见朱十老病发在床,全无顾忌。十老发作了几场。两个商量出一条计策来,夜静更深,将店中资本席卷,双双的“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次日天明,朱十老方知,央及邻里出了个失单,寻访数日,并无动静。深悔当日不合为邢权所惑,逐了朱重。“如今日久见人心。闻说朱重赁居众安桥下,挑担卖油,不如仍旧收了他回来,老死有靠。”只怕他记恨在心,叫邻舍好生劝他回家,但记好,莫记恶。

秦重一闻此言,即日收拾了家火,搬回十老家里。相见之间,痛哭了一场。十老将所存囊橐,尽数交付秦重。秦重自家又有二十余两本钱,重整店面,坐柜卖油。因在朱家,仍称朱重,不用秦字。

不上一月,十老病重,医治不痊,呜呼哀哉。朱重捶胸大恸,如亲父一般,殡殓成服,“七七”做了些好事。朱家祖坟,在清波门外。朱重举哀安葬,事事成礼。邻里皆称其厚德。事定之后,仍先开铺。原来这油铺是个老店,从来生意原好,却被邢权刻剥存私,将主雇弄断了多少。今见朱小官在店,谁家不来作成,所以生意比前越盛。

朱重单身独自,急切要寻个老成帮手。有个惯做中人的叫做金中,忽一日,引着一个五十余岁的人来。原来那人正是莘善,在汴梁城外安乐村居住,因那年避乱南奔,被官兵冲散了女儿瑶琴,夫妻两口,凄凄惶惶,东逃西窜,胡乱的过了几年。今日闻临安兴旺,南渡人民,大半安插在彼,诚恐女儿流落此地,特来寻访,又没消息。把身边盘缠用尽,欠了饭钱,被饭店中终日赶逐,无可奈何。偶然听金中说起朱家油铺要寻个卖油帮手,自己曾开过六陈铺子,卖油之事,都则在行,况朱小官原是汴京人,又是乡里,故此央金中引荐。

朱重问了备细,乡人见乡人,不觉感伤:“既然没处投奔,你老夫妻两口只住在我身边,只当个乡亲相处,慢慢的访着令爱消息,再作区处。”当下取两贯钱,把与莘善去还了饭钱,连浑家阮氏,也领将来,与朱重相见了,收拾一间空房,安顿他老夫妻在内。两口儿也尽心竭力,内外相帮,朱重甚是欢喜。

光阴似箭,不觉一年有余。多有人见朱小官年长未娶,家道又好,做人又志诚,情愿白白把女儿送他为妻。朱重因见了花魁娘子,十分容貌,等闲的不看在眼,立心要访求个出色的女子,方才肯成亲。以此日复一日,耽搁下去。正是: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再说王美娘在九妈家,盛名之下,朝欢暮乐,真个口厌肥甘,身赚锦绣。然虽如此,每遇不如意之处,或是子弟们任情使性,吃醋跳槽,或自己病中醉后,半夜三更,没人疼热,就想起秦小官人的好处来,只恨无缘再会。也是桃花运尽,合当变更,一年之后,生出一段事端来。

却说临安城中有个吴八公子,父亲吴岳,见为福州太守。

这吴八公子,新从父亲任上回来,广有金银。平日间也喜赌钱吃酒,三瓦两舍走动。闻得花魁娘子之名,未曾识面,屡屡遣人来约,欲要嫖他。美娘闻他气质不好,不愿相接,托故推辞,非止一次。那吴八公子也曾和着闲汉们亲到王九妈家几番,都不曾会。

其时清明节届,家家扫墓,处处踏青。美娘因连日游春困倦,且是积下许多诗画之债,未曾完得,吩咐家中,一应客来都与我辞去。闭了房门,焚起一炉好香,摆设文房四宝,方欲举笔,只听得外面沸腾,却是吴八公子,领着十余个狠仆,来接美娘游湖。因见鸨儿每次回他,在中堂行凶,打家打伙。直闹到美娘房前,只见房门锁闭。

原来妓家有个回客法儿:小娘躲在房内,却把房门反锁,支吾客人,只推不在。那老实的就被他哄过了。吴公子是惯家,这些套子,怎地瞒得过。吩咐家人扭断了锁,把房门一脚踢开。美娘躲身不迭,被公子看见,不由分说,叫两个家人左右牵手,从房内直推出房外来,口中兀自乱嚷乱骂。王九妈欲待上前陪礼解劝,看见势头不好,只得闪过。家中大小,躲得没半个影儿。吴家狠仆牵着美娘出了王家大门,不管他弓鞋窄小,望街上飞跑。吴公子在后,扬扬得意。直到西湖口,将美娘攫下了湖船,方才放手。

美娘十二岁到王家,锦锈中养成,珍宝般供养,何曾受恁般凌践。下了船,对着船头,掩面大哭。吴八公子全不放下面皮,气忿忿的,像关云长单刀赴会,一把交椅朝外而坐,狠仆侍立于旁。一面吩咐开船,一面数一数二的发作一个不住:“小贱人!小娼根!不受人抬举!再哭时就讨打了!”

美娘那里怕他,哭之不已。船至湖心亭,吴八公子吩咐摆盒在亭子内,自己先上去了,却吩咐家人,叫那小贱人来陪酒。美娘抱住了栏干,那里肯去,只是号哭。八公子也觉没兴,自己吃了几杯淡酒,收拾下船,自来扯美娘。美娘双脚乱跳,哭声愈高。八公子大怒,叫狠仆拔去簪珥。美娘蓬着头,跑到船头上就要投水,被家童们扶住。公子道:“你撒赖便怕你不成!就是死了,也只费得我几两银子,不为大事!——只是送你一条性命,也是罪过。你住了啼哭时,我就放你回去,不难为你。”

美娘听说放他回去,真个住了哭。八公子吩咐移船到清波门外僻静之处,将美娘绣鞋脱下,去其裹脚,露出一对金莲,如两条玉笋相似。叫狠仆扶他上岸,骂道:“小贱人,你有本事,自走回家,我却没人相送!”说罢,一篙子撑开,再向湖中而去。正是:

焚琴煮鹤从来有,惜玉怜香几个知?

美娘赤了脚,寸步难行。思想:“自己才貌两全,只为落于风尘,受此轻贱。平昔枉自结识许多王孙贵客,急切用他不着,受了这般凌辱,就是回去,如何做人?倒不如一死为高。只是死得没些名目,枉自享个盛名。到此地位,看看村庄妇人,也胜我十二分。这都是刘四妈这个花嘴,哄我落坑堕堑,致有今日!自古红颜薄命,亦未必如我之甚!”越思越苦,放声大哭。

事有偶然。却好朱重那日到清波门外朱十老的坟上祭扫过了,打发祭物下船,自己步回,从此经过。闻得哭声,上前看时,虽然蓬头垢面,那玉貌花容,从来无两,如何认不得!吃了一惊,道:“花魁娘子,如何恁般模样?”

美娘哀哭之际,听得声音厮熟,止啼而看,原来正是知情识趣的秦小官。美娘当此之际,如见亲人,不觉倾心吐胆,告诉他一番。朱重心下十分疼痛,亦为之流泪。袖中带得有白绫汗巾一条,约有五尺多长,取出劈半扯开,奉与美娘裹脚;亲手与他拭泪。又与他挽起青丝,再三把好言宽解。等待美娘哭定,忙去唤个暖轿,请美娘坐了,自己步送,直到王九妈家。

九妈不得女儿消息,在四处打探,慌迫之际,见秦小官送女儿回来,分明送一颗夜明珠还他,如何不喜!况且鸨儿一向不见秦重挑油上门,多曾听得人说他承受了朱家的店业,手头活动,体面又比前不同,自然刮目相待。又见女儿这等模样,问其缘故,已知女儿吃了大苦,全亏了秦小官。深深拜谢,设酒相待。

日已向晚,秦重略饮数杯,起身作别。美娘如何肯放,道:

“我一向有心于你,恨不得你见面。今日定然不放你空去。”鸨儿也来攀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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