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对话接通的声响传进他耳朵里的时候,叫他顷刻间感知到从鼻头传来的阵阵酸涩,他抿了抿唇用力将喉头的哽咽吞下去,而后张口,对着虚空轻唤她的名字,“阮阮,是我。”
对方的呼吸声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突然发生了改变,她没有立刻回答,所以沉时于百般寂静中听见了金属餐具撞击在陶瓷碗壁的声音。又过了十几秒,是她低低的啜泣声,不克制,她一点也没克制,只尽情地把这段时间经历的委屈一点点地哭给他听。
他没出言打断,也不在乎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时间被这样浪费。只安静地听,听她瘪着嘴哭几声,又用纸巾擦了擦鼻涕,接着又忍不住笑,如此往复。真奇怪,哪怕一句话都不说也叫人无比心安。
等了快有十分钟,少女才颤抖着嗓音说,“沉时,你终于来了。”嗯,没错,用了五个多月一百六十七天。从和她分开的那一刻到现在,也过了将近分开了四千零二十七个小时。
也许是能和他说上话这种渺小的愿望被他成功实现了,所以温阮心里有了更为贪婪的愿景,她偏过头,看向窗外阳光大好的清晨,轻柔地询问联络器另一端的男人,“你能来找我么?我想见你。”
他肯定不会拒绝,于是回答,“你想见我,我就来。”
第55章 | 0055 五十四上
【五十四上】
那之后,他们没再进行第二次联络。原因多种多样,我想最主要的,是因为他们不再需要这种形式上的互相确定了。
少女还是同往常一样安静地生活着,等着不知道哪一日突然到来的惊喜,既不过分期待,也不放弃该有的希望,就这么耐心的、娴静的,看着窗户外的世界从需要裹着厚重大衣的隆冬一点点变成飘着毛毛细雨的晚春初夏。
说起来,一年前也是这么个时节,接连下了半个月的小雨,空气潮湿异常,衣服根本晾不干,她没办法只能拿着吹风机吹,可等它们在衣柜里放了一周后再去看,就又湿了。
独独不同的自然是初见到他的那日,破天荒来了个久违的大晴天,白日不太记得,印象里傍晚的晚霞飘了几十公里远,把他毫无情绪的脸映衬得发红,也不叫人觉得陌生的事物害怕了。
再往后想,她便能记起离开他的那日,天地万物,一切都是素白色的,不算惨淡,更提不上肃杀,就是铺天盖地的冷,不知道是气温冷,风冷,还是别的什么,反正冷得她牙关都在无意识地发颤。
就算吃了安眠药昏睡在轿车里毫无意识,也依旧记得那冷。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那阵钻到骨子里的寒冷消失后,她便被转移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就像现在这样,就像刚才昏睡的几小时,只是一闭眼一睁眼,就到了新的地方。
眼前的世界和往常看到的样子相差太大,第一眼,少女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十几秒后,她被刺眼的白光弄得不舒服,眨了眨眼,之后半眯着看周遭有如酒店里豪华套间一样的装潢,认为自己一定是想离开想疯了,大脑里出现了幻觉。
思及此,温阮躲在被子里朝内侧翻了个身,预备再睡会儿,可当她的手掌触及床单,摸到无比滑爽的面料时还是略感诧异地睁开了眼,微微低头,仔细打量着与自己有直接接触的枕头、被子、床,发现都是不曾见过的,而后再次抬头打探整间房。它们都向女孩传达着一个信息,她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她不是被告知不会离开那片森林么?
少女看着落地窗外的高楼大厦,一脸茫然,先是伸手往下,摸了摸阴唇,右侧肉瓣上的缺口还在,他们并没有把她的铭牌还回来。她还处于屏蔽区内。这个信息叫人泄气。那眼下的情况必然是他们觉得自己住在郊外不方便来回,又想关了自己这么久,外界没人找她,她也听之任之不闹不烦,所以在城市中心又建了处新的茧房,好叫她接纳更多的人。
这些人放在她身上的心思实在好猜,她不过是静下心来随便回忆这段时间从他们嘴里听到过的不同寻常的话语,就能找到端倪。有人提出每次只她一个女人不能让大家同时满足,观感上也不够刺激,既然是乱交,就是要人多才能放得开。有人觉得少女近来的反应过于平淡,像滩翻不起波澜的死水,叫人心觉乏味,得想办法搅浑她这滩静水,令她涌动才行。
话都是他们说的,决定也是他们做的,从头至尾没问过她的意见,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选择在一个她根本记不起来的日子里,把她这只还算听话的宠物弄到这里来了。
幸好在那里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该带出来的耳饰此刻也完好无损的挂在右耳上。她叹了口气,没说话,静默地掀开被子赤脚下了床,从左侧的衣柜里取了件浴衣穿上后,也不在意窗外的标志性建筑有多眼熟,转身径直拉开了房间的大门。
站在门口的侍者似乎已经候她多时了,见她开门,立刻走上前开口解释,“温小姐,时间还早,若是尚未清醒,可以再休憩片刻,稍后我们会为您换好赴宴的礼服并做好妆容。”
看样子自己走到哪里都没差别。她看了眼站在走廊一侧的七八个人,不答反问,“他们人呢?”
估计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见到像她这样目中无人的女人,侍者一时间被她问住,心想自己只是个传话筒,他们没让他说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能向她透露,所以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只看着她微笑,不作任何回答。
不告诉她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她想想,便不继续为难他了,改口,“我知道了。我就在这里待着,他们问起来你就说我还头晕,药效没过去,等他们派人催了十几次再来叫我。”在这里的生活一直都是这样的,提前知道的做不了任何改变,该她接受的一样也不会少,现在好奇不过是自寻烦恼。她又言,“你们再将准备好的礼服撤了,随便换件舒服点的睡衣,暴不暴露无所谓,能一眼看出来我是干什么就行。”
虽然事实并不完全像她想的那样,但侍者还是觉得眼前人聪慧。先生们早早地说了等温阮醒了就催她过去,她样貌不俗又生得年轻,风头准能盖过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们;可女士们进场就发了话,不许她出席任何用来洽谈的重要场合。这些话也不算吩咐,顶多就是两边对她的看法不一致,说出来互相试探底线的。谁知道她根本不在乎,两边都懒得讨好,既不给男士们面子,又刻意自降身价,让女士们知道,就算穿着麻袋去,丈夫们的心头好还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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