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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第2页）

沈?i：“……”

夏侯潋笑了两声，蹲下身子，道：“行了，折腾一晚上了。离五更还有些时候呢，咱们回去睡个囫囵觉，我背你。”

“我自己有脚，”沈?i皱了眉，“你还病着，别瞎折腾。”

“我这病时好时坏，你得趁我好的时候使劲使唤我。”夏侯潋蹲下来，要他上背。

沈?i拗他不住，依言上了背。夏侯潋握着他的膝弯，慢悠悠往回走。一路灯火绵延，沈?i伏在他背上，困意袭上来，情不自禁阖了眼。心里还忧心着，他喃喃问道：“沉么？”

“有点儿。”夏侯潋把他往上颠了颠，“快到了。”

“下回我背你。”沈?i说。

夏侯潋嗯了一声，几步的工夫沈?i就睡着了。他知道沈?i累，要收拾偌大一个国，又要回护他残败的身体。这世上恐怕只有沈?i有这样的本事，若换了别人，恐怕早已垮了吧。

进了屋，把沈?i放在床上，帮他脱衣服脱皂靴，推到里头，掖好被子，吹灭灯火，自己也躺下。侧脸看他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微微卷翘，在眼下罩下一片阴影。夜色浓得化不开，打眼往帘外看出去，仿佛是空空落落的一片，万籁俱寂。他躺在黑暗胡思乱想，思绪在寂静里延伸。

他有遗憾，有许多未竟之事，可若要写遗愿，千头万绪，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写起。

他没有找到十七，也没有找到持厌。他从枕下掏出荷包，将里面的耳??倒在掌心。晶莹剔透的一小颗，像一滴眼泪。他想起那个在夜风里吹埙的青年，眸子黑而大，盛满璀璨的天光。明明看起来傻呆呆的，竟然会为了他撒谎，独自奔赴朔北。然而，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会杀你的。”

人事就是如此，永远不如人意。他哀哀地牵了牵嘴角。

他是个疲倦的客子，死亡对他来说不是远行，而是归家。顺天从命，应报而死，似乎是他最好的选择。可是……他摸了摸沈?i白皙的脸颊，慢慢凑近，印上一个蜻蜓点水的轻吻。

可是，他怎么忍心把沈?i一个人抛在这荒芜的世道？他要努力活下去，不为他自己，为了沈?i，为了持厌，为了所有还未死去之人。

第115章 不夜心灯

夏侯潋的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常常是沈?i朝议结束，刚刚跨出西朝房的门槛，便见沈问行匆匆赶来，告诉他夏侯潋又吐血了。那帮御医是不顶用了，沈?i下令东厂搜罗各地名医，远的暂且赶不过来，京津一带的统统被番子夤夜抓入京城，为夏侯潋诊治。

大夫流水一般来了又去，门槛被踩得几乎要凹下一个印子，厨房里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开了窗子也散不开。他看着夏侯潋一碗碗苦药灌下去，灌到最后好像失去了味觉，再苦的药也眨眼就能喝完。每回郎中要么信誓旦旦地担保，要么瑟瑟发抖着许诺，这次的药引子铁定管用，结果郎中前脚刚走，后脚夏侯潋便开始发病，有时候七窍流血，有时候昏迷不醒，一次比一次触目惊心。

沈?i渐渐对这些庸医失了信心，他搬来藏书阁的古籍在掌印值房里查阅。要批的折子太多，常常到了深夜才用空看书。《金镜录》、《博济方》、《中州志》、《百越志》……他一本一本翻过去。

星夜下沉在黑暗里的皇城，只有司礼监那一角亮着彻夜不熄的灯火。一方蜡烛又将烧完，瓷盘里落着斑斑烛泪，沈问行小心翼翼换上新蜡，用银剔子挑了挑灯花。昏黄的灯火像迟重的暮色，映着沈?i低垂的眉眼。连日来的操劳让他清减了不少，脸颊边都隐隐可见瘦骨的锋棱。

沈问行从乌漆小托盘里拿出一盅热汤，悄悄推在案上，轻声道：“爹啊，喝点汤吧。今天看得够晚了，再过一个时辰鸡就要打鸣了，要不上榻躺会子吧。”

“别吵。”沈?i皱了眉。

沈问行苦哈哈地道：“我说爹啊，您也得紧着自己的身体啊。夏侯大人没瘦，您倒先成竹竿了。”

沈?i不再理他了，沈问行没办法，只得由着他。到天快亮的时候沈?i终于肯歇息了，只不过睡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起来梳洗准备上朝。对着镜子看自己，似乎真是憔悴了不少，梳头梳下不少头发来，把头发翻过来看，白发夹杂在青丝里，银亮得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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