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宴上。
本就堂皇的正殿内被燃着上好松脂的华美宫灯一映,便更瑰丽,宴会上龠舞笙鼓、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红纱烟罗裙的肤白舞姬在殿中翩然起舞,脚腕上一串银铃发出叮当轻响,细腰上缠着一截薄如蝉翼的丝绫,更显得体态纤美。
太子一身玄色盛服、华美妖异的病弱容颜叫煌煌灯火映得愈发不似凡人。他纤细手指间捏着一盏嵌金酒盏,漫不经心抬眸、向对面的方向望去
表面是在欣赏歌舞,实则却是在看端正坐在下位,一身粉紫绸裙、小口小口啜饮果酒的淑昭仪。
那位皇妃显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喝到甜甜的果酒时眸色微微惊喜亮起,浅浅笑起时,眼角便温柔垂下,颊上露出一枚小酒窝。
洛观宁因而心情好了不少,不免也随着勾唇笑了笑、端起酒盏慢悠悠抿了一口。
却在旁边锦宵为他添酒时,听到对方趁着他那年老耳背的便宜皇帝爹不备,突然低声道:
“殿下莫要看了,那舞姬不如您好看。”
他表情一愣,随即不悦抿紧唇、漆黑眼仁微睨,向着那口出狂言的内侍监总管看去。
果不其然看到男人对着他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耳侧流苏金坠随动作摇晃间,那张貌若好女的阴美面容,露出一如往日高深的淡然笑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太监也能当男主,但这厮确实颇得他那皇帝爹的信任,说话很有分量,而且……
洛观宁沉着一张脸,看这老狐狸笑眯眯为他添酒,不悦地在心底想:
自己小时候,竟然是被被这只死狐狸给照顾大的。
这可怜的病太子生下来就没有母后,不靠谱的爹那时候又把过错全推给他这个孩子身上,对他冷落得狠。因而即便洛观宁贵为太子之尊,在十二岁前,都是自己孤零零在东宫生活。
周围的宫人见太子不受宠、又是一副随时会归西的病秧子样,照顾的自然也不精心。那年隆冬,天气格外冷,他被冻得连日起不来床、眼瞧着都快发高热病死在东宫里,宫人大概又受了哪个皇妃的贿赂收买,仍是不传太医。
洛观宁实在没有办法,为了自救只得强撑一口气跑出东宫、自己寻去太医院。然而才出宫门没多远就体力不支摔倒在了雪堆里、连爬起身的力气也没有。
一片天旋地转的难耐高热之中,他几乎疑心自己就会这样可悲的死掉;却在意识消散的最后,被人从雪中给抱在了怀里。
他费力睁看眼,头晕目眩之中,却只看清一片紫檀色的暗花图纹。
那人嗓音刻意捏的很细,毫不费力将他瘦瘦小小的身体整个抱在怀里,慢悠悠开口:
“哪来的小猫,真是可怜,竟是冻得连叫唤也不会了。”
洛观宁因这无理的话而恼怒,却也是真的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男人却又用手撩开他垂散的乌墨色长发,指节抬起少年瘦削下巴,看着那一张虽然尚且年幼、却已然显露出风采的漂亮脸蛋,故作惊讶地又道:
“咱家眼拙,原来是太子殿下。”
这便是他和死太监初识的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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