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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第1页）

艾格伯特的学校最远，伦纳德和贝芙丽都下车后，他才凑近了小声问兰德：“爸爸，你和父亲吵架了吗？”

虽然知道二儿子敏感，但兰德还是愣了一下，有些心虚地回答：“没有。怎么这么问？”

“你们早晨看上去都有些不高兴。”艾格伯特试探着说。

兰德笑了下，伸手摸摸儿子的脑袋，温声安抚：“你的父亲太忙太累了，这几天那么多事，他心情也不好。你自己乖乖的，以后不要被他问两句就哭，也别担心我们。”

“嗯，知道了。”艾格伯特挨在兰德身边，很听话地点点头，又轻声补了一句，“那你们不要吵架哦……”

“好，不吵架。”兰德颇有些动容地抱住自己的孩子，低声说，“谢谢你的关心。”

送完三个孩子后，他先让司机送他回家，然后独自开车出门，去往郊外那处鸢尾花园，途中打了一个电话去公司。等了没多久，赫伯斯工业的安全主管伪装成园丁出现了。他把加密手机塞进兰德的外套口袋，随后装作花匠的样子，与兰德隔开一段距离，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兰德坐在长椅上，拨通了哥哥的电话。

“不是说了……”电话那头传来布拉德利略显烦躁的声音。

“哥哥，他人在哪里？”兰德直接打断哥哥的话，低声问道。

布拉德利的语气不太好：“跑了。说什么要自由，让人把辞职信和身上所有的涉密装备都送回来。不过还有点线索，我的人现在在找他。”

兰德并不知道，奥德里奇威胁布拉德利，如果有斯拉诺特工试图靠近他，他就会公布和兰德的亲密照。布拉德利在手机上收到了那张照片，是很久以前奥德里奇和兰德的合影，兰德看上去才十来岁的样子，尺度不大，两人的神态举止却非常亲昵，一看就关系匪浅。这张照片一旦曝光，事情的真相很可能会暴露，再严重一点，会造成外交事件，进而影响到兰德和克莱蒙斯的婚姻以及后者的政治前途。

“他必须消失，不能让联邦这边的人找到他。”兰德冷声说道。

“你别管了，我有数。”布拉德利叹了口气，听起来似乎有些头疼，“还有，说了最近别联系我，我比你知道该怎么处理。”说完，他就挂了。

兰德静静站了片刻，无端想起第一次见到克莱蒙斯的那天晚上，他还没和奥德里奇分手，两人在使馆的露台上说着他的联姻对象，然后克莱蒙斯出现了。情人、情敌、掠夺者、受害者都在那里，三人交错的视线看不到命运的征兆，所有的偶然心灵的瞬间震颤和出于理性或冲动的决定都在那一晚被固定了下来，成为了三个人命运中的必然的开端。

他把手机留在长椅上，离开时，看到那一大片鸢尾花似乎有了长出花苞的迹象。

菲利克斯·艾希曼上将的葬礼就在两天后。早晨，两人沉默地各自换上黑西装，兰德看了眼丈夫，拿过去一条黑色的领带替人戴上。

在他打领带时，克莱蒙斯突然开口：“葬礼后，我会去找一下塞涅尔。”

手僵了一瞬，兰德没抬眼，用呼吸平息自己的心绪，继续打领带。

克莱蒙斯垂眸，凝视着妻子的脸，半晌后，又低声说了一句：“别太担心。”

兰德蓦地仰起脸，好像所有身体感官上的神经末梢都被这句话牵引了过去，好不容易平缓下去的呼吸又颤抖起来。他顾不得两人之间依旧僵硬的气氛，用双臂环住了克莱蒙斯的腰。

克莱蒙斯沉声叹息着，抬手轻抚妻子的头发，然后把人抱紧了些，看到兰德把脸埋进他的胸膛。他想，其实他们一直以来的生活就挺好，能够拥抱在一起，能够抚摸妻子的发丝和脸颊，能够亲吻、做爱并在事后分享一根烟，这样还有什么不满足？

他渴望的就是有一个了解他、支持他的人能一路与他携手同行，婚姻的最根本目的本就不是爱情，而是强强联合、放大双方资源的优势、互利互惠，至于兰德是不是因为利益才爱他，究竟对他的爱有多少，又何必那么执着地计较？毕竟他的爱也不纯粹，毕竟就算是不纯粹的爱，他也想要。

在妻子之外，他看不到任何爱能延续下去的可能。因为两天过去了，他在深夜时分想得最多的，竟然是他和兰德之间满是柔情的瞬间。那些平日里他不甚在意的小事，桩桩件件都印刻在他心里，在反反复复的争吵和互相伤害之后，仍旧执着地从他的心脏往外钻，带着那么点刺痛。

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他，总以为在险恶重重的政治道路上，自己必须足够冷血、足够强硬，才能有力量判断自己的处境并掌控那条道路的走向，事实上他也一贯如此。他认为除了理性的意志以外的一切感性的情绪都必须从他的体内剥离，他厌恶胆小、鄙夷哀愁、痛恨情感的波动与牵扯，可越是远离这样脆弱的人性，他越能看到自身的脆弱。于是，骄傲的他用愤怒驱赶绝望，把爱埋藏在冷酷残忍的表象之下。

是兰德亲手撕开了他们强撑着、竭尽全力维持的和平的假象，显露出底下的两颗心早已在情感的战场上被漫天的硝烟与火光浸染成面目全非的模样。

可只要血尚未流干，爱情这名战士就还一息尚存。在一片片污浊的痕迹之中，他看到逝去的温情、痛心的误会和无法挽回的过错，也看到焦黑的土地上，独属于他们的鸢尾花依然挣扎着破土而出，想要在来临的春天里蓬勃地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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