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亭南亭!!”中年男子怒喝。
知雨已经下了马车,缓步而行,走到祁染二人马车旁时,伸手轻挥,祁染眼前的轿窗落下,挡去了外头景象。
祁染只能听见声音传来。
“令郎当年的文章我看过,辞藻惊人,字字珠玑。费心挑来的,果真是篇好文章叫人想不到是夜夜笙歌流连花楼之人所作。”
中年男子似乎是被戳到痛处,片刻后不依不饶,“官学历来皆是如此,又何曾是我儿一人过错!若论那些世家子,有几个是干净的!可你竟然,你竟然——我儿哪怕有罪,也罪不至死!”
祁染听得心惊肉跳,几次想要打开轿窗。然而知雨方才动作,分明是不愿他看见这些的,他便垂下了手,忍住动作。
“令郎移花接木调换而来的文章原属一宋姓书生,那书生出自乡间,家中三代务农,独独到了这代方出这么一个文人。宋书生家境寒微,父母终日劳作,才供养他走入官学选考。他有一幼弟,不到十岁便自愿担货走街串巷地赚银钱,多少苦累,你又何曾知晓半点?令郎流连花楼,觥筹交错间随手一指,调来这轻飘飘一纸文章时,那宋书生的幼弟正在门外费尽工夫,想要抬一二铜币卖出家中农货,令郎大约想都没想过罢?”
百姓低语声寂静一瞬间,随后夹杂起震惊与厌恶。
中年男子语无伦次许久,“那子身份低微,即便考入官学,若无人举荐,最多不过是混出个司簿当当,又能有什么出息!再好的文章,只要出自他手,也是皆无甚用!我本备下金银代为补偿,再为他——”
“金银?”东阁实在听不下去这番混账之语,疾言厉色,恨然至极,嗓音几乎泣血,“你的补偿值几个钱?你方才口口声声说令郎罪不至死,可曾想过宋书生如何?”
祁染第一次见到东阁眼中迸发如此恨意。
中年男子犹自挣扎,“他父母托举苦读十载,只要我一句话,必能让他——”
知雨嗓音一转,冷厉出声,漠然得像寒冰。
“必能让他如何?六年前,宋书生见自己笔墨著他人姓名,四处报官不得,愤而自缢离去,如今坟头草高三丈。他母亲伤心欲绝,自他走后,半年的功夫便重病缠身,五年前撒手人寰。他父亲劳作终身,爱妻孝子皆去,再没了指望,凄苦自绝而亡。”
“他幼弟当年担货兜售,年幼被欺,那天令郎嫌楼下喧闹,二话不说便支使人去将那幼弟围殴一晚。”
“那日夜逢大雨,那幼子被丢置巷尾无人在意,重伤不治。”
“一家四口,因你与令郎当日轻飘飘一个贪念,让他们家破人亡。”
“十年了,你那好儿子顶了宋书生当初的笔墨在官学任职十年,收遍金银。如今,你在这里哭喊他‘罪不至死’?”
祁染坐在车厢里,听得满心冰凉发颤。
这就是士族当道的年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士族的一个念头,轻易就可以改写普通人的命运。
知雨的声音变得很轻,几乎只有最中心的这几人能听见。
“罪轻或重,若不是白相极力相保,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赖着,满口仁义道德的与我分说?国师脾性如何,想必你不会不清楚。你若想死,我乐见其成。”
中年男人终于无话可说,倒在地上,满身泥泞狼狈,口中无声念念有词。
轿帘轻启,东阁坐了回来,面色夹杂极度反感与愤慨,敲了敲车厢。
马车重新行驶,将那中年男子抛在其后,愈渐愈远。
祁染没有说话,愣愣地回忆着方才知雨所言,再想到那素昧平生的宋书生。
农户出身,没有世家那等资源,却依旧才华绝伦。宋书生若如今还在,不知会是怎样惊艳的一个人物。
那位幼弟年少便懂事辛勤,有如此兄长,未必没有开蒙。日后若和宋书生兄弟间互相照拂,三代务农或许终于他二人,父母辛勤供养托举十载,必得欣慰回报。
可如今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唯有始作俑者潇洒十年,直到如今。
人去了,一家四口家破人亡,固然如今大仇已报,又报与谁听?只有黄土一抔,杜鹃哀啼。
抵达轿厅,祁染神思恍惚地下来,走了几步,袖口被轻轻一拽,耳旁的声音与之前冷厉寒凉大相径庭,轻柔不已,“魇着你了么?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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